野人摸着来时的路回到了院子里,当今正是春季,万物勃发,春色盎然,低矮的灌木里也夹杂伴生着菟丝子,长满细小绒毛的草籽粘得衣服上星星点点。
花了不少时间打起了一处火焰,略微烤干河边沾湿的裤子,野人低头钻进了矮小的茅屋里。
多年没有人居住的茅屋到处是蜘蛛结网,灰尘四溢,只有在较高朝阳一方的角落里打扫出了一个空间,堆放着一些零散木柴的同时,铺着一床干草作为卧铺。
尽管是在白天,茅屋里也光线昏暗,只能半摸半猜。进门是一个矮小的土台,看上去垮塌已久,上面有三处残痕,可能是原来的灶台,又被人糊上了泥浆当做桌台使用,直到土坯崩塌不堪在用。
野人在屋里摸索着,想要再找出点零碎物件使用。就如同他在这里面找出来当作饭锅的破瓦,和当作水池的石臼。
为什么无籍野人不管如何在沃野千里耕耘,都活的衣不蔽体呢?因为野人没有官方身份,在野外生存连基本的锅碗瓢盆、布匹针线都没办法买到—进城就意味着被发现,会被充军或者问罪。
除非这个荒野的聚落规模到一定程度,开始了基本的社会分工,出现石匠、木匠。但往往这种规模的,就属于流民啸聚,会招来官府贼曹的围剿,将其一网打尽。
所以就和城市里的居民看不起外来闲散人员一样,不管在什么地方,野人都是不安分的名词,也没人愿意和这些人打交道。
野人在屋子里检索了许久,终于从一抬手就够得着的房梁上,抽下一根不小的长形木条。刚要随手劈做烧柴用,反手却摸到了一些凹凸不平的地方。
拿到太阳底下观瞧,只见四尺来唱的木条上,隐约有几个阴刻着的字,但已被人刮去了大半,剩下残痕难以辨认。
他拿来昨日烧剩下的草木灰,在木牌上涂抹均匀,再吹去多余的草木灰,只见木牌上是残字的痕迹,只能辨认出“在三”“亡”“祀犹”这几个字。
看这个字体虽然是写的汉隶,规格形制野人却也认识,就像……
“庙里的牌匾?还是祠堂的牌匾?”
安置一边,野人又摸索着查看了几处的废墟,都没有发现任何用得上的事物,只得再劈了几处木柴堆在一起,勉强清理了一下茅屋。
院子里的火烧的越发旺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剥落声,高大的龙桑树也随着热风纸条摇摆。
“再过一个月桑葚成熟就有的吃了吧。龙桑真是以不材得养天年。”
桑梓情深,中国人用桑梓称呼故乡,《诗·小雅·小牟》记载:“淮桑与梓,必恭敬止。靡瞻匪父,靡依匪母。”意思是见了桑梓容易引起对父母的怀念,所以起恭敬之心,后世即以桑梓作为家乡的代称。如唐代大诗人柳宗元的《闻黄骊诗》中就有“乡禽何事亦来此,今我生心忆桑梓”的感伤之句。
梓树还会有人家盗采作为寿材只用,只有这龙桑树高大弯曲,木理纽结,除了劈柴烧再无他用,才能够长得这么高大而不被人加害。
君不见就连这破屋子,都多多少少有被破坏撬掘的痕迹。
“漂母人善,不如去求助一二吧。”
野人心里已经给老妇人打上了善人的标签,抱上了一大把干柴,往村里走去。
说是村子也不过二三十户,稀稀拉拉的分布在这个官道附近,开了几处平坦处的田园为生。
方才进入村落,几只家犬已经绕着野人吠了起来。
“漂母!漂母!”野人一看被忠犬围住,一时脱身不得,也不管说的话村里的人不认识,直接大喊了起来。
乡里青壮正在田间干活,远而未闻,只有几个留守在村里的老弱妇孺好奇的围观了过来。
“你这野人,来这里做什么?”人群中走出了一个褐衣老者,青帻裹着头,站在了众多妇孺前面,大声质问着野人。
野人大声申辩,却无人识得,正急的团团转,只见人群中漂母也在其中,赶紧上前两步,将柴火塞在漂母手手举了一个躬,转身就走了。
“这野人倒也有趣。”老里正哑然失笑,边上的人也是轰堂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