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地听到牛小跳大叫起来,铁屋子里一片嘈杂,“快,快!枭曦虫飞进来了!”
对虫群的恐惧在我心头还没散,牛小跳这么一叫,吓得我一屁股坐起来,撑着迷糊的脑袋,看到猪头飞跳到行刑椅上把铁丝网又拉起来罩住通风管道,往铁丝网缝隙塞了不少碎破布。透过间隙,我看到一团团红光在通风管道里上下飘动,仿佛随时会挣破铁丝网出来。
猪头跳下来径直朝我走来,目光落到我手上,我才注意到我手上那半条人腿。我定睛一看,腿往上部分都没了,只有一件破烂的防化服,那防化服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尘,显然在通风管道里放置了很久。
猪头道:“又是个死人,看把老赵吓的。”
我脸色凝重,呼吸很粗,立刻想到周解放的那番话:三年前有两支防化分队在大山里失踪,与总部彻底失去联络,再没人找到他们。此人身着我军的防化服,看上面的灰尘,的确是有年头了,应该就是老周麾下的两支防化分队的人,他死在通风管的原因不明,不过他只剩一条腿,多半就是外面虫群的杰作。
这么说起来,基地外面那堆篝火就不是我军战士生的,炸开水泥房子也另有其人,种种迹象证明,水泥房子里还有别人。至于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无从知道,原始森林诡秘异常,自然气候恶劣,普通山民都不敢进来。
我心底有个大胆想法:难道半个世纪前的基地成员还没死绝,他们在原始森林里一直活到现在,藏在黑暗里的人就是抗日战争时期的幸存国民党军队?从现实角度来看,我又觉得可能性不大,原始森林气候恶劣,又遭到日军生化炮弹重度污染,野兽绝迹,山洪雷暴常常毫无预兆地发生,医疗条件极差,他们根本活不到六七十岁。
我越想越乱,水泥房子里的人如果不是国民党军队残兵,我根本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断腿的半截破烂防化服我很熟悉,是军直还在使用的装备,这个战士虽然和我素未谋面,但算起来也是一个部队的战友,我不忍心让他暴尸荒野,就把那条腿和衣服装进一只塑料袋,塞进背包打算出去找个地方把他好生埋了。
我做好这一切,猪头分发了一下食物,我们来时食物准备有限,一直窝在行刑铁屋里肯定撑不了几天,我心里很是焦虑。大家吃着东西,谁都没说话,铁屋充斥着一股沉重气息,小六举着手电筒看虫群冲撞铁丝网,猪头唉声叹气地一扫一贯的乐观态度。
我吃完东西,眯着眼睛打盹,从进山以来精神就极度紧张,没睡一个安生觉,一停下来,我全身骨头都疼,眼皮重得吓人,蒙蒙眬眬的,我听到一声尖锐的电话振铃声。
我还没反应过来,猪头大叫起来:“真是活见鬼,抗日战争时期的电话机还能响。”
猪头一咋呼,我立刻从昏睡中惊醒,一骨碌坐起来。小六把手电筒照向对面的楠木桌子,我看到电话机在雪亮的手电光下抖动不止,老式电话机个头笨重,机身油漆掉了一大半,斑斑驳驳的,我打心底不能接受这玩意儿还能响起来的事实。
我们围上去,小六伸手去拿电话听筒,想了想又把手缩回去,脸色煞白煞白的。
猪头瞪他一眼,把小六推开,抓起听筒放到耳边,我们都紧张到屏住呼吸,猪头大声“喂”了一声,脸色惨变。
我急忙从猪头手里接过听筒,听筒发出“嗡嗡嗡”电流流过的声音,我的心脏简直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电流声夹杂着电磁干扰发出“沙沙沙”声,猪头低声道:“怎么样?”
我比了一个噤声手势,冲话筒说:“你到底是谁?”
听筒里声音顿时消失不见,我深吸一口气,说:“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