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行止虽然恼火,无奈程家在这京中还偏偏得罪不起,只能咻咻喘着粗气,干瞪着眼,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阮林春早已自发自觉地走到程栩跟前,为他理了理发冠,低声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程栩从袖子里握住她的手,养了大半年,总算养出一点细嫩。
但程栩的手因为腻满细汗的缘故,还是比她要滑——看得出他其实有点紧张。
程栩亦附耳过去,低低说道:“还没和你道过别,我怎么敢走?”
阮林春抿唇微笑,由衷地感到喜悦,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可爱的人?现在即便发现程栩更多的怪癖,看在这句话的份上,她也能接受他了。
阮行止却是倍感恼火,未婚夫妻也不带这样亲密的!尤其在他签下那张和离书之后,小两口的互动在他看来愈发刺心!
难不成真让崔氏离开这个地方,到程家去住,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自己不就成孤家寡人了么?
幸好崔氏不打算如此,只慢慢道:“这样不好,春儿与世子尚未成婚,我贸然前去,必会招致闲话。”
阮行止大感欢喜,正要称赞夫人明事理,再趁机请她留下,然而,崔氏却已展颜朝那对恋人道:“不过,我已找好了地方,就不劳世子为我费心了。”
话犹未完,外边便传来车马辘辘、环佩叮咚之声,继而就见一个人高马大、拳脚生风的壮年男子进来,入门便大声嚷嚷道:“姐姐,我来接你了!”
沿途还有一阵奴仆们的哀嚎,或折臂、或断腿,在草地上打滚,翻来覆去,可见对这恶客毫无阻挡之力。
阮行止却是一眼看出这便是崔氏的幼弟崔三郎,过去多年,体格居然得寸进尺,看着混是个野人。
他素日最看不惯的就是这小舅子,文不成武不就,当初还敢嫌弃自家家贫,在迎亲宴上把他好一顿羞辱——谁成想,崔氏居然找了他来。
崔三郎一双虎目大若铜铃,斜睨着阮行止道:“姐姐,我早和你说过,此人面白少须,中庭短而下颌长,乃奸猾之相,你总不信我!如今可算看清楚他的为人了吧?趁早离了他也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等狼狈之徒,不屑为伍!”
阮行止气得吹胡瞪眼,成亲的时候受气,和离还得受气,这是谁定的规矩?
本想舌辩两句,崔氏却已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走过,“三郎,不必多说,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