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历经征战,更曾统帅大军降服乃尔不花,生性本是沉稳无比,只因胞弟朱橚无端获罪,一时气恼下不由得失了分寸,此时胸中气恼之情渐去,回想朱允炆以及他手下那帮腐儒们看似狠辣,实则幼稚的手段,内心之中不由也觉得甚是好笑。
九月,朝中御史弹劾湘王朱柏多有僭越不法事,建文皇帝朱允炆震怒之下令其就藩之地指挥使率兵捕之入京。朱柏不堪受辱,禁闭府门,阖家而死。
萧瑟的秋风刮下下一片枯黄的落叶,随风飘荡之下落入水中,荡起阵阵轻微的涟漪,打破了平静。
一个两岁有余的女童伏在父亲怀中,一双小手牢牢握住一节竹竿,胡乱绑缚在竹竿末梢的一截细绳垂入水中,不时眨动一双大眼,转头去看静坐亭子栏杆一侧的一个青衫老者手中的钓竿。
朱权眼见女儿朱瑛一本正经的学着老师荆鲲垂钓,心中不觉好笑,日间在城外军营中统帅大军操演的疲乏,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而去。
身穿华服的徐瑛缓步而来,伸手抱过朱权怀中的女儿,眼见爱女双手挥舞“钓竿”,一派心存不甘的神态,柔声说道:“鱼儿都已归家吃饭,自然不会上钩,咱们也去吃饭吧。”
朱瑛听得母亲这般说,便即停止挣扎,柔顺的任由母亲抱走。
朱权回想那个应天城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周王朱橚获罪贬为庶人,湘王朱柏阖家而死的事,微微叹息道:“不料这位刚刚登基的皇帝陛下看似柔弱无力,削藩手段竟是这般狠辣无情。”转首之际眼见妻女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暗自忖道:这个素未谋面的朱柏倒也真下得了这般辣手,将自己的老婆孩子一起烧死,我可不会这般引颈受戮,束手待毙。自女儿降生以来,心中幻想和建文帝朱允炆相安无事,做一个镇守边塞的逍遥王爷的泡影终于被朱橚,朱柏的悲惨结局击得粉碎。
“看来朝中的一众大人们纵然熟读经史,论及权谋之术,不免黔驴技穷。先皇在《皇明祖训》中写明一众藩王在其龙殡归天后三年之内非奉诏不得入京,其意便是让新皇有充足时间稳定朝局。当今皇帝陛下身登大位不过数月,便将一位王叔折腾死,这种削藩的手段看似狠辣,实则和拎着刀子砍人,逼人造反无疑。”荆鲲一面将钓钩上挣扎不休的鱼儿取下掷回水中,一面沉声说道。
朱权回想起昔日在应天曾见过的一众文臣,不无担心的皱眉问道:“以老师看来,朱允炆削藩之策当以何等手段为佳?”他昔日久居应天,深知朝中一众文官多是书呆子,却也不乏足智多谋之士。
荆鲲自洪武皇帝朱元璋驾崩的消息传来后,心中对于新皇和一众昔日便大力反对分封藩王的文臣可能使用的手段也曾揣测一二,此时听得朱权言语后微笑言道:“目下塞外虽有瓦剌,鞑靼等一众蛮夷部族,然其互相牵制,暂时无力南侵,大明正是四海升平之时。新皇该当秉承先帝之基业,整肃吏治,注重农桑,疏浚贯通南北的运河。待得数年后,政权稳固,时机成熟之时,一举将帝都自应天迁往北平。若是北平成为大明帝都,一则可名正言顺的让燕王殿下另择他地就藩,二则可调动大军拱卫京师要地,可谓不削而削之,不防而防之。燕王朱棣虽则在北方军中素有威望,将之调往南方之地就藩,另选护卫军马,弄得兵将互不相熟,任其有雄才大略,也是无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