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从来没有歇下来过,也几乎从来没有不管不顾、疯狂潇洒过。

难怪才二十多岁就深沉内敛、老气横秋了。

景晚月苦笑。

静夜雪落,长街无人,他忍不住想,如方才穆悠那般将公务、家事都彻底抛开,随走随停放肆一醉,与连名字都无需知晓的陌生人放开怀抱畅聊,而后各自转身,一生再也不见,宛如江湖浪荡客,不问明日应当如何,恐怕才是真正的乐事吧?

他也很想如此。

譬如今夜索性随便找个地方呆着,放空一切,困了倒头便睡,将一切付与沉梦……如何?

立在街上,景晚月左右犹豫,冲动与理智来回拉扯,数次想要将脚步迈向不知目的的远方,但最终仍是放弃了。

他仍是做不到,他终归……是景晚月。

……

回到家,一路轻声快走,进了梧桐居,忽见旁侧花丛处的石桌边有个黑影斜在那里,停下脚步定睛一看,竟然是山流。

“小师叔?”景晚月走上前去,疑惑地唤道。

山流一手托腮,手边也搁着个酒坛,闻声睁开眼睛。

“小晚月,可算回来了?”

他低声说着,一双桃花眼望过来,在雪夜中映出浓浓的酒意,却失去了平日始终饱含的笑意,反而带着些许忧伤。

“发糕小人儿一直见不着你,也没等到你传回的讯息,闷闷不乐了整晚,我们好几个人和起来哄,才终于把他哄睡。”

景晚月:……

他的公务历来挺忙,不能按时回家的情况常有,但多数时候都会派人送信回来,偶尔临时发生些当真来不及传信的事,小发糕便会低落。

但小发糕更加懂事,低落就只是低落,不会再像小婴孩时一般见不到爹爹就哭闹了。

景晚月愧疚起来。

“多谢小师叔,我以后会注意的。”

说完他静静站着,山流不回话,也不动,就用带着醉意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最初景晚月只是茫然,但渐渐的,他感觉到了一股来自于强者的严肃压迫,不由地有点紧张。

“小师叔?”

是了,山流半夜三更独自坐在他院里喝酒,是为什么?

山流将景晚月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幽幽问道:“干什么去了?手怎么了?”

景晚月缠着纱布的那只手不自觉地一动,道:“今日与人切磋,不小心划了个口子。”

“与谁切磋?”山流拎起酒壶,不紧不慢地嘬了一口。

“几个禁军卫。”

“你为何会与禁军卫切磋?”山流眼睛一眯,跟往日吊儿郎当的随便模样截然不同。

景晚月思索片刻,到底还是说了实话。

“哦。”山流拖着调子恍然大悟,“所以晚上是会旧情人去了?看来我该从这丞相府离开了是吗?”

景晚月:……

“小师叔你在说什么。”他有点不快,沉下面色道,“我以为我之坚决你是知道的,尤其你前番也那样说了,我们难道不是有默契的吗?”

山流随意一笑,而后眼神陡然严厉起来:“好,那你说说,你现在的心意究竟如何?师叔我有些等不及了。”

景晚月:…………

突然如此,他措手不及,对方的步步紧逼更令他有点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