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318.寒雪锁姑苏,权谋惊江湖
听吴忠讲述雄樱会的内情时,他放下茶盏,身体前倾,双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抵着下巴,眼神专注而锐利,宛如盯着猎物的鹰隼。
当肖玲玲提到石飞扬腰间似乎有什么乾坤时,陆炳瞳孔骤缩,身体猛地坐直,蟒袍扫落案上的茶盏也浑然不觉。
瓷片碎裂的声音响起,他却置若罔闻,喃喃自语:“好个石飞扬……”
突然,他猛地起身,在堂内来回踱步,靴跟重重砸在青砖上,双手背在身后,时而握拳,时而松开,脸上阴晴不定,尽显内心的激动与盘算。
“待我取了他的乾坤袋,看他还拿什么与朝廷作对!”陆炳停下脚步,猛地转身,右手狠狠劈向空气,仿佛那就是石飞扬的脖颈。
他转头看向吴忠时,脸上又浮现出阴森的笑容,眼中却毫无笑意,“你等既已投诚,便将功赎罪。廖培、列权二人现在何处?”
说话间,他伸手把玩着腰间的鎏金香囊,看似随意,却将香囊上的纹路捏得变形。
向玉山冷哼一声,终于开口:“陆大人好大的口气。石飞扬能在江湖立足至今,岂是那么好对付的?”他语气不善,话里话外满是嘲讽。
陆炳脚步一顿,缓缓转头看向向玉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最终,陆炳轻笑一声,笑容不达眼底,伸手招来一名千户,一边下达命令,一边用指甲刮着椅子扶手,木屑纷纷落下:“即刻传我命令,调集三千锦衣卫,明日一早便向飘渺峰进发!”
当众人纷纷应诺时,陆炳重新坐回交椅,翘起二郎腿,继续转动翡翠扳指,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可紧握扳指的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昭示着他内心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这场朝廷与江湖的较量,在他眼中,已然是一场即将到手的胜局。
翌日一早,朔风卷着碎玉般的雪粒,将太湖飘渺峰染成一片苍茫。
崖壁上倒挂的冰棱足有手臂粗细,在阴云下泛着森冷的光,偶有积雪滑落,坠入深不见底的山谷,惊起几声凄厉的鸦鸣。
三万明军与三千锦衣卫的甲胄在风雪中泛着冷光,战船如黑蛟般排开,将湖面压得吱呀作响。
陆炳站在船头,蟒袍上的金线蟠龙被寒风吹得扭曲变形。
他握着镶玉马鞭的手指节发白,冷笑道:“小小飘渺峰,也敢与朝廷作对?魏将军,待破了此山,本指挥使定在圣上面前为你请功!”魏消道抱拳行礼,铁甲碰撞声清脆:“全凭陆大人吩咐!”
吴忠缩着脖子立在船舷,望着越来越近的雪山,喉结不住滚动。
肖玲玲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却被他不动声色地甩开。
“都给我打起精神!”康复生突然暴喝,“若有畏缩退却者,休怪我‘化石神功’无情!”
他掌心泛起青灰色,随手一拍船舷,木屑纷飞间,竟留下五道指痕。
船队刚靠岸,便有锦衣卫迫不及待地冲向山道。
积雪在铁甲下发出咯吱声响,却盖不住远处传来的窸窣动静。
“小心有诈!”吕源的“寒冰绵掌”刚运起,前方突然传来惨叫。
一百七十余名锦衣卫脚下的积雪轰然塌陷,露出布满竹签的深坑。
鲜血溅在白雪上,将竹签染成狰狞的赤红色,一百多具尸体堆叠着,如同被戳破的麻袋。
“姓吴的!”陆炳马鞭狠狠抽在吴忠背上,蟒袍鼓荡间威压四溢,“你就是这般带路的?”
吴忠膝盖一软,跪倒在雪地里:“大人明鉴!卑职一直守在头前,是这些兄弟急于立功……”
“啰嗦!”康复生一脚踹在他胸口上,吴忠如断线风筝般飞出丈余,嘴角溢出鲜血。
肖玲玲脸色煞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破空声骤起。密林深处,雄樱会弟子张弓搭箭,箭尾涂着的剧毒在雪光下泛着幽蓝。
“放箭!”苗门龙本能地喊道,却被陆炳反手一巴掌打得踉跄:“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话音未落,箭雨已至。锦衣卫们仓促举盾,却挡不住淬毒的透骨钉。惨叫声中,又有百余人捂着喉咙倒下,七窍流出黑血,在雪地上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苗门龙!你不是神箭手吗?”陆炳揪起他的衣领,“给我往山上射,探清虚实!”苗门龙咬着牙抽出雕翎箭,弓弦震颤间,一百余枝箭划破迷雾。
可箭矢落入林中,竟如石沉大海,连半点回响都无。
迷雾不知何时已浓得化不开,锦衣卫们握紧兵器,彼此只看得见模糊的轮廓。
“星星……怎么那么多星星……”一名锦衣卫突然喃喃自语,踉跄着伸手去抓空中的虚无。
他的瞳孔瞬间扩散,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溃烂,倒地时已化作一具浑身流脓的腐尸。
吕源脸色大变:“不好!雾里有毒!快退……”
回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轰鸣。数十根水桶般粗的滚木从树梢砸下,锦衣卫们躲闪不及,被碾成肉泥。
与此同时,排箭如蝗,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山上的巨石滚滚而下,所过之处,残肢断臂与积雪一同飞溅。两千多名锦衣卫在这波攻势中死伤殆尽,鲜血混着脑浆,将山道染成粘稠的暗红色。
陆炳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眼中满是惊恐:“撤!快撤!”
他带着仅剩的数十名心腹转身狂奔,却在山脚下僵住了身形。
魏消道的三万明军此刻只剩寥寥千人,大树上挂着的尸体密密麻麻,每具都插满了暗器,宛如被串起的刺猬。血水顺着树干滴落,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泊。
向玉山望着这修罗场般的景象,突然大笑起来:“陆炳!这就是你所谓的‘踏平飘渺峰’?”
很不甘心自己的锦衣卫指挥使职务被陆炳取代。
陆炳握紧拳头,指缝间渗出鲜血:“石飞扬!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寒风呼啸,吹散了他未说完的狠话,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在雪夜里渐渐冷却。
朔风裹挟着冰碴子,如无数细小钢针般扎在姑苏衙门朱红的廊柱上,将檐角铜铃撞得发出破碎般的声响。陆炳负手立于厅堂中央,蟒袍上金线绣就的蟠龙在摇曳的烛光下扭曲变形,恰似他此刻翻涌不定的心思。他望着满地狼藉的碎瓷,心中怒火如同被浇了桐油的烈焰,熊熊燃烧——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在飘渺峰栽了如此大的跟头,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陆炳一脚踹翻案几,震得屋梁上积尘簌簌而落。
他眯起眼睛,森冷的目光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吴忠等人,“跟着石飞扬多年,连个总舵虚实都摸不透,留着你们何用?”
这声怒吼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惊得角落里的衙役们纷纷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出。
吴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冰凉的石板上,疼得他直抽冷气。
他心里清楚,此刻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大人容禀!”他额头紧贴地面,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卑职追随石贼四处征战,居无定所,飘渺峰事务向来由廖培、列权二老把持。我等实在……”
话未说完,脸上已重重挨了向玉山一巴掌。这一巴掌力道十足,打得他脑袋“嗡”的一声,嘴角瞬间渗出鲜血,牙齿也松动了几颗。
向玉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吴忠,眼中满是鄙夷:“朝廷养你们不是听借口的!说!还有何处可制雄樱会于死地?”
吴忠被这声怒喝惊得浑身一颤,脑海中飞速思索着,拼命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苗门龙站在一旁,双腿微微发抖。他偷眼瞧着陆炳阴沉的脸色,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突然,他灵光一闪,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虎穴剑池!”他猛地一拍大腿,震得箭囊里的雕翎箭嗡嗡作响,“江南漕帮虽是雄樱会分支,但其总舵地势远不如飘渺峰险峻。若能……”
“好!好!好!”陆炳连说三个“好”字,眼中重新燃起凶光。他抓起案上镶金令牌狠狠砸在桌上,令牌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死神的召唤。
“康复生听令!即刻持此令牌调遣我大明军水师,务必要在三日内将江南漕帮踏平!”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已经看到了雄樱会覆灭的场景。
康复生双手接过令牌,掌心“化石神功”悄然运转,竟在金面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指痕。
他心中暗自得意,想着若能立下此功,日后在锦衣卫中的地位必将水涨船高。
“大人放心,末将定叫漕帮上下,化作太湖底的冤魂!”他信誓旦旦地说道,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