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龙猛地握住她染血的手,发出震天狂笑,震得帐顶簌簌落尘。
他抽出佩刀劈断案角,木屑飞溅间高声下令:“传我将令,明日卯时动工!待郭敦仪的火炮成了哑巴,便让他尝尝被洪水吞噬的滋味!”暴雨恰在此时拍击帐顶,与他的笑声混作一片,惊起漫山遍野的夜枭,黑压压的羽翼遮蔽了最后一丝月光。
接到彰义城派来的信使的报讯,石飞扬率领“飞鹰神探”谢文、“神箭手”苗门龙、“梅花镖”单志、书僮石雄赶赴彰义城相助郭敦仪将军,云无月也悄然赶来。
硝烟如墨,将播州的天空染成惨灰色。
石飞扬立在断壁残垣间,玄色劲装沾满血污与尘土,那张向来坚毅的面容此刻也蒙着层挥之不去的灰翳,明玉功凝成的冰蓝真气在掌心明灭不定。
他望着远处叛军如潮水般涌来的身影,剑眉紧蹙,衣袖上的血珠顺着刀镡滴落,在焦土上砸出小小的坑洼。
斜倚梁柱的云无月一袭素白衣袂被风掀起,广袖间若隐若现的孔雀翎泛着幽蓝寒光。
她望着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恍惚间又回到了苗疆密林的雨夜。
那时的石飞扬初露锋芒,与白芷的恩怨情仇如烈酒般灼人,而她,正是在那场纠葛中,将少女心事悄然深埋。曾经的她,满心不甘,一怒之下投身杨应龙麾下,凭借着过人的智谋与毒辣的手段,赢得“美女军师”的名号。
她的毒计层出不穷,让朝廷平叛大军节节败退。
可如今,看着石飞扬再次踏足播州,以一己之力夺回九座关隘,那份侠肝义胆,竟又让她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原来你一直未变……”她喃喃低语,声音被远处的爆炸声撕得支离破碎。
藏在广袖中的指尖死死扣住孔雀翎,冰凉的暗器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
当石飞扬转身指挥众人结阵御敌的刹那,她突然欺身而上,孔雀翎如毒蛇吐信,直刺心口!
“你疯了!”石飞扬闻声回头,只见一抹刺目的殷红在云无月素白衣襟上晕开。
他身形如电,施展“千里不留行”轻功,瞬间点住她周身大穴。明玉功化作冰蓝真气注入她体内,却止不住那汩汩涌出的鲜血,如同春日融雪,染红了他颤抖的指尖。
云无月嘴角溢出的血沫混着笑意,眼神却愈发清明:“石大哥可知,这孔雀翎淬的是‘千机引’?”她咳嗽着,鲜血溅在石飞扬的衣襟上,“解药……早在我体内。我死后,取我心头血,可引万蛊之魂,破叛军围困……”
她颤抖的手抚上石飞扬沾满尘土的脸,指腹轻轻擦过他眼角新添的伤痕:“你说过,要带我看遍大好河山……去塞北看雪,去江南看柳……”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鲜血喷涌而出,“可惜,云儿怕是要失约了……”
石飞扬只觉心头剧痛,那些共同经历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闪过:苗岭山道上,她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密林中,她倚着他肩头数星星;还有那日在草原上,她骑在马上,笑得比朝阳还灿烂,说要做最威风的首领。
“不会的!”他声音发颤,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我石飞扬说过的话,从不会落空!你撑住,我们这就回飞马关,安安静静地给你疗伤!”
云无月却轻轻摇头,怀中的《苗疆秘典》滑落,书页被风翻开,露出泛黄的笔记。
她的气息愈发微弱:“回到草原时,替我告诉师姐……妹妹想她……我真的好想……像她一样,做草原上的雄鹰……”
她望着石飞扬震惊而悲痛的眼神,费力地扯出一抹笑:“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能死在你怀里,总好过……”话未说完,她的手无力垂下,那双曾盛着万千星辰的眼眸,渐渐失去了光彩。
石飞扬抱着逐渐冰冷的身躯,仰天长啸。
明玉功迸发的冰蓝真气如怒龙般冲天而起,将漫天硝烟都震散了几分。
他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轻声道:“云儿,你且等我。待平了叛军,我便带你去看塞北的雪、江南的柳,走遍这大好河山……”
此时,天空突然落下细雨,冲刷着战场上的血迹。
硝烟未散的彰义城头,时盈领着赤凰营女兵踏过满地焦土。
暮色将落,残阳把石飞扬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抱着云无月的尸身立在废墟中央,周身萦绕的冰蓝真气竟如风中残烛般微微震颤,每一丝波动都似在无声泣血。
“这是……”时盈的青霜剑当啷坠地,她踉跄着扑上前,却在触及那层冰冷的真气屏障时生生顿住。石飞扬缓缓抬起头,素来坚毅的面容此刻苍白如纸,眼尾血丝密布,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她是白芷的妹妹……”
话音未落,冰蓝真气突然炸开,震得四周断壁残垣簌簌落尘。
蓝小蝶踩着满地碎砖赶来,碧磷剑上的五毒图腾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她望着云无月安详的面容,素手不自觉攥紧腰间银铃,铃音在风中碎成呜咽:“她说心头血可引万蛊之魂!”“荒谬!”石飞扬突然嘶吼出声,怀中的尸身随着他剧烈的颤抖轻轻晃动。
他跪在瓦砾堆里,玄色劲装沾满血污与泥土,“难道我石飞扬要靠饮故人血来取胜?这与那些奸邪之徒何异!”他低头将脸埋入云无月发间,声音渐渐变得破碎,“云儿说想当草原的雄鹰……我怎能让她死后还不得安宁……”
时盈蹲下身,伸手想要触碰那具冰冷的躯体,却在半空僵住。
她望着石飞扬通红的眼眶,想起数年前那个在苗疆密林里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竟脆弱得如同惊弓之鸟。腰间银铃又一次发出悲鸣,她哽咽着说:“咱们雄樱会的人,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能做这等……这等让九泉之下不安的事。”
蓝小蝶轻抚云无月染血的衣摆,突然抽出蝎尾镖划破指尖。
鲜血滴落在废墟的焦土上,瞬间被吸收得无影无踪:“但叛军的虹吸毒计不除,还会有更多人死在彰义城。我们得另寻他法!”她望向石飞扬,目光坚定如铁,“石大侠,云姑娘的心愿,我们定会完成,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石雄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握着白虹宝剑重重砸在地上:“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云姑娘是为咱们死的,俺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想出别的法子!”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头回荡,惊起几只乌鸦,扑棱棱飞向血色残阳。
石飞扬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将云无月的尸身抱在胸前。
雨水不知何时落下,混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滴落在云无月苍白的脸颊上。
他望向远处叛军营地的火光,冰蓝真气突然重新凝聚,却不再带着暴戾:“传令下去,全军休整十三日。”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要在不损侠义之道的前提下,破了这毒计。”当夜,石飞扬抱着云无月的尸身走进飞马关附近的密林。月光穿过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轻轻将她安放在一顶破旧的帐篷里,那是他们曾躲避追杀的地方。
四周野果飘香,恍若当年。
他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她掌心,轻声道:“等我回来,带你去看草原的雄鹰……”
三日后,飞马关的议事厅内,武当七子的剑阵图、少林棍僧的金刚伏魔阵推演图铺满长案。
云无月的《苗疆秘典》被翻得卷了边,书页间夹着的五毒标本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
石飞扬望着沙盘上蜿蜒的暗河模型,突然一掌拍出,九道金色刀气将代表叛军的黑旗震得粉碎:“既然虹吸之术借水势,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时盈的青霜剑在地图上划出弧线:“引嘉陵江水改道,冲毁他们的引水渠!”
她转头看向蓝小蝶,“只是这水势走向……”
蓝小蝶取出五毒教的《百蛊舆图》,指尖轻点图上某处:“此处有个天然峡谷,若在谷口布下‘引龙阵’,再以火药炸塌山崖……”
她的目光与石飞扬相撞,“但需有人深入敌营,破坏他们的阵眼。”
石飞扬握紧腰间百胜刀,冰蓝真气顺着刀身流转:“我去。”
他望向墙上悬挂的雄樱旗,“云儿用命守住了我们的侠义,这一战,我们定要让叛军知道,真正的英雄,从不会向卑鄙低头。”
叛军正在利用西夏时期的虹吸原理加速灌城,让朝廷军队的火炮因受潮而失效,从而掌握战场主动权。石飞扬深知此事的严重性,若不及时阻止,朝廷军队将陷入被动。
他带领众人仔细勘察地形,研究虹吸装置的构造和运作原理。
经过一番思考,石飞扬决定从源头入手,破坏虹吸装置的输水管道。
黔地的暴雨似天河倒悬,播州城郊的暗河在西夏古管中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石飞扬玄色劲装紧贴身躯,雨水顺着银线绣的雄樱纹络蜿蜒而下。
他单膝跪地,掌心贴上潮湿的青砖,明玉功运转间,指尖凝出的冰蓝真气竟在砖面结出霜花:“这古管历经三朝,接口处必是要害。”他转头望向雨中的众人,目光如电,“苗兄弟,取第三根竹节铜环;单兄弟,断西坡望楼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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