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脉的早春,依旧被冰雪紧紧拥抱。
郭湘玉倚靠在阁楼的雕花窗棂旁,指尖轻抚过窗台上凝结的冰花,恍惚中她竟觉得那剔透的纹路酷似石飞扬眉眼间的英气。
远处连绵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然而她凝视着,眼眶逐渐变得炽热——冬雪融化了又重新积聚,积聚了又再次融化,她的飞扬却仍未归来。
“郭姑娘,这是您今天第三次温热的姜茶了。”丫鬟小桃捧着青瓷碗,望着主母将冷却的茶汤再次倒入铜炉,忍不住轻声劝阻。
郭湘玉似乎未闻,只是凝视着炉中跳跃的火苗,自言自语道:“他最喜我煮的姜茶,必须熬上三个时辰,姜味才会足够浓郁”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有雪粒纷纷扬扬地落下,她迅速起身,连锦缎绣鞋都未来得及穿好,赤脚便冲向庭院。
雪花落在她的乌发间,转瞬即化作晶莹的水珠。
郭湘玉抬头望向天空,任由雪花扑打在脸上,轻声呼唤:“飞扬?是你回来了吗?”风卷着细雪吹进她单薄的衣裳,她却毫无知觉,只是固执地在雪中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直至小桃为她披上狐裘,她方如梦初醒,低头凝视掌心融化的雪水,自语道:“原来并非你……然而这些雪花落于身上,竟也似你拥抱我时的温暖。”
夜深人静,郭湘玉紧紧拥抱着石飞扬遗留的玄色披风,蜷缩于榻上。
披风上绣有金线云纹,仍存留着他的气息,那淡雅的檀香与刀光剑影中沾染的硝烟味交织在一起。她将脸埋入柔软的衣料,声音哽咽:“你曾言待九旗帮之事了结,便陪我共赏江南烟雨。如今春光已至,你却仍未归来……”
言罢,她又倔强地起身,取出珍藏的笔墨,在宣纸上书写“石飞扬”三字。
墨迹未干,便被泪水晕染,纸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思念。
翌日清晨,郭湘玉惊喜地发现院中的红梅在冰雪中绽放。
她轻手轻脚摘下一朵,别在鬓边,对着铜镜轻笑:“飞扬总说我比花儿更美,待他归来,见到这红梅映衬着我,定会赞我为贺兰山中最动人的风景。”
她对着铜镜整理发簪,每一个微笑和蹙眉都似乎要将满腔的思念化作最柔美的形象,只为了那人归来时,第一眼便能见到她最动人的姿态。
晨雾如轻纱,轻轻覆盖着苍茫大地。雪璃骑于马上,目光始终追随前方石飞扬的身影。
他身姿挺拔,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在朝霞的映照下,勾勒出一道让人心醉的轮廓。
数月的并肩同行,她早已习惯了这样默默注视着他,将满心的眷恋都藏在温柔的目光中。
“飞扬,快看那边!”雪璃忽然轻声惊呼,马鞭指向远方山谷中绽放的野蔷薇。
粉白色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宛如点缀在翠绿地毯上的繁星,它们的甜美香气随风飘散。
石飞扬拉紧马缰,转身望向雪璃,眼中流露出宠溺的微笑。
雪璃轻盈地下马,裙摆轻拂过带着露珠的青草,她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蔷薇。
她轻盈地走向石飞扬,踮起脚尖,将蔷薇别在他的胸前,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温暖的肌肤,脸颊立刻染上一抹红晕。
“这朵花,与你相得益彰。”她的声音柔和,垂下的眼眸中充满了羞涩和深情。
石飞扬低头凝视胸前的蔷薇,再看向雪璃那绯红的脸颊,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流。
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再美的花儿,也比不上你的美丽。”
雪璃的心跳猛地加速,仿佛有无数小鹿在她心中乱撞。
她依偎在石飞扬的怀中,聆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只愿这一刻能够永恒。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当他们抵达一个小镇时,眼前的景象却令人心如刀割。
在残破的墙壁间,硝烟尚未完全散去,魔教肆虐后的惨状深深触动了他们的心灵。
一位幸存的长者紧握着石飞扬的衣角,泪眼朦胧地恳求:“大侠,救救我们吧!那些恶魔掳走了我的儿子,声称要用他来祭祀阵法……”
雪璃的眼眶立刻湿润,她紧握石飞扬的手,语气坚定:“飞扬,我们必须阻止他们,不能再让这些悲剧发生。”石飞扬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紧握着腰间的天霜刃。
沿途,这样的场景不断上演。每到一处,雪璃都细心地为受伤的民众包扎伤口,石飞扬则警惕地守护在她身边。
目睹她温柔地安慰受惊的孩童,耐心地为伤者熬药,石飞扬心中充满了感动与怜惜。
从暮春到初夏,道路上的积雪逐渐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翠绿。他们穿越泥泞的古道,翻越险峻的山岭,风餐露宿,却从未有过一丝抱怨。
每当夜幕降临,两人便在篝火旁相对而坐。雪璃会倚在石飞扬肩头,聆听他讲述江湖中的奇闻轶事,而石飞扬则会轻轻为她梳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偶尔低头亲吻她的发顶。
暮色如血,将西北名剑山庄的残垣断壁染得更加凄凉。
石飞扬与雪璃的马蹄声惊起寒鸦,却无法打破这死寂中的呜咽。
只见独孤雁披头散发地跪在焦黑的瓦砾上,凄厉的哭声撕裂长空:“我的儿啊!石飞扬你这狼心狗肺的贼子,五个孩儿命丧你手,如今连老六也下落不明……这满门血仇,我便是做鬼也不放过你!”缺鼻的钟任旺铁臂铿锵作响,机械地将独孤雁搀起,金属手掌在暮色中泛着冷光:“独孤庄主且宽心,那石飞扬在江南搅弄昆仑玉虚图的风云,如今必是往昆仑而去。咱们在山道设伏,定叫他血债血偿!”随后,他们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暮色里,唯有独孤雁的哭嚎仍在废墟间回荡。
石飞扬凝视着那远去的可憎背影,剑眉微蹙。雪璃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不必为这无端的污蔑而忧伤,清者自清。”她的指尖微凉,却似有一团火,随着相触的肌肤燃烧进他心底。
天色渐暗,石飞扬从鹿皮袋中取出精巧的帐篷。残阳最后一缕余晖中,他灵巧的手指摆弄着帐绳,雪璃则倚在断墙边,目光迷恋地望着他专注的侧脸。
石飞扬的睫毛投下的阴影轻轻颤动,高挺的鼻梁在夕阳下镀着金边,那轮廓让她看得入迷,心底泛起丝丝甜意。突然,天际乌云翻滚,狂风裹挟着沙尘呼啸而来。
石飞扬刚撑起第一顶帐篷,豆大的雨点便砸落下来。
他急切地拉住雪璃的手,却因用力过猛,雪璃娇呼一声,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两人重重地倒在铺着软毯的帐内,呼吸交织在一起。
雪璃的发丝散落在石飞扬胸前,如黑色的绸缎。
她抬眸望着他,眼中盛满春水:“你这般莽撞,若是伤着我可如何是好?”
话虽责怪,语气却甜得能滴出蜜来。
石飞扬喉结滚动,双手不自觉地环住她的腰,声音低沉而沙哑:“若真伤着了,我便用余生来赔。”帐外,暴雨如注,雷声轰隆。帐内,两人的温暖却将寒意驱散。
雪璃脸颊绯红,如春日里最娇艳的桃花,她轻轻靠在石飞扬肩头:“自遇见你,我才知这江湖也能这般温暖。那些风风雨雨,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石飞扬低头,吻落在她发间:“傻丫头,往后的路,我定护你周全。待这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寻一处世外桃源,再不管江湖恩怨。”
雪璃将脸埋进他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嘴角扬起幸福的笑意:“我才不管什么江湖,只要能守着你,便是我最大的心愿。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要与你一同闯。”
雨声渐急,帐内的温度却愈发炽热。两人紧紧相拥,在这废墟之中,在这风雨之夜,他们的爱意如潮水般翻涌,比任何誓言都更加坚定。
盛夏的晨光透过残垣断壁,在斑驳的地面洒下点点金斑。
雪璃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望着身旁石飞扬俊逸的睡颜,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尖,嗔道:“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
石飞扬睫毛轻颤,猛地睁开眼,一把将她拉进怀中。
雪璃惊呼一声,跌落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发间淡雅的幽香萦绕在鼻尖。
暴雨初歇的黎明,碎云如锦缎铺展天际。
石飞扬揽着雪璃倚坐,她鬓边沾着的野蔷薇却已悄然绽放。
他指腹摩挲着她染血的嫁衣下摆,忽然将人打横抱起,玄色劲装裹着她转了个轻盈的圈,惊起檐角两只白鸽。
“石飞扬!”雪璃搂着他脖颈惊呼,发间玉簪叮当作响。
石飞扬眼底映着朝霞,笑声混着晨露般清亮:“昨夜你说要与我闯刀山火海,此刻这般怕高?”说着故意将她向上托举几分,惊得怀中人将脸埋进他肩窝,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烫得他心口一颤。
晨光顺着石飞扬的眉骨流淌,在雪璃眼中碎成万千星子。“等你相助官兵在播州平叛结束,我要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她咬着下唇,耳尖泛起绯色,“还要在喜烛上刻满我们的名字。”
石飞扬猛地扣住她后颈,吻落得又急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