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孝骞一直知道,母亲冯氏并不简单。
别的不说,就说这个年代敢于跟自己的丈夫和离,哪怕付出出家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说明这个女人的内心足够强大,而且清醒。
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为了得到想要的,可以付出什么。
以前赵孝骞膝下尽孝,并没有聊过太多正事,他眼里的母亲永远是温婉善良,柔和端庄的形象,跟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喜欢唠叨,喜欢儿子多陪陪她。
当然,也有点小资情调,她独居的府邸里,亲自种下了花卉,每日细心照料,更喜欢在花卉间开辟一块空地,布置矮桌蒲团和茶具,每日闻着花香,面色恬淡地泡茶,看书。
如果不出现太大的风浪,冯氏的余生大约便是这般了吧。
直到今日,赵孝骞才赫然发现母亲的另一面。
那是冷静睿智,杀伐果断,心肠甚至比赵颢更冷厉几分。
赵孝骞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父母似乎都不是善茬儿。
冯氏是个做事很干脆的人,可以说是雷厉风行,赵孝骞说要送她走,她立马便吩咐丫鬟收拾行李。
赵孝骞也令陈守将一箱箱银钱抬进了府,冯氏看着满室金光灿灿,不由惊呆了。
“你,你这是……”
“母亲路上怎能没有盘缠,孩儿不过是小小地孝敬一点而已。”赵孝骞笑嘻嘻地道。
“不行,太多了,你做大事正是用钱的时候,为娘不能拖你后腿,随便给我取几十锭银子,路上足够花用了。”冯氏坚决地道。
赵孝骞也不劝她,只用了一个理由。
“这些钱都是从我那混账爹的王府库房里偷出来的。”
冯氏沉默一阵,立马改口:“带走,全都带走!一个铜子而也不准剩!”
侧头看着目瞪口呆的赵孝骞,冯氏认真地解释道:“既然是你那混账爹的钱,为娘我就不客气了,能让那混账破财,我很乐意。”
“……您高兴就好。”
当晚赵孝骞住在芳林园,母子坐在前堂聊了很久,从朝政国事聊到家长里短。
尤其是对那个未曾谋面的亲孙子,冯氏特别思念,想到明日出发,过不了几日便能亲手抱上可爱的孙儿,冯氏又变得高兴起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府邸后门已准备了几辆马车,满载着钱财和行李。
赵孝骞特意令陈守拨出二百名禁军,一路护送冯氏去密州港。
临别之时,冯氏倒也没有表现出儿女惺惺之态,反倒是非常大气利落,用力揉了揉赵孝骞的脸庞。
“为娘此去,免你后顾之忧,我走以后,你可放手去做,无论成败,一定要保证自己平安无恙,你若有个好歹,为娘和你的妻儿们没法活了,家里没有主心骨,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撑不起来的。”
赵孝骞点头,含笑道:“母亲放心,孩儿别的本事稀松平常,但论逃命的本事,孩儿倒是颇有心得,事若不成,孩儿立马就跑,跟着逃去日本,总算也能当上一方诸侯,子孙世代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