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识心中有小念与大念二者。所谓小念,便是化解命门凝滞的内息,或导入丹田,或散入四肢,也好求得一些舒适,莫再被一团气息阻遏折腾;大念者,便是能够脱身逃离,回到大都城中
,寻找失散的罗琴,至于红叶峰痴恩亭一事,以后可以慢慢打算不迟。那石英念诵《八脉心法》的经文,他却是索然乏趣,无意觑听。只是此刻他浑身上下皆动弹不得,双耳又不能闭塞,石
英每读出一个字,皆能清清楚楚地贯入脑中,实在分明真切。
他本调息,所用皆是昔日南毕远传授的道家内功法门,此刻外面经文声声传来,便好似一个教书先生,自在他一旁喋喋不休地朗诵唐诗宋词,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竟
不知不觉受其影响,待听得一句“气若无阻,便是‘震’平‘巽’息,由其自去,疲则自消;气若逢凝,正是‘艮’起‘兑’翻,用意而不可用力,唯逍遥而不可韧强”,心中不觉砰然一动
,暗道:“所谓‘震’平‘巽’息,那是说雷电不生,风息轻缓平和,暗指体内波澜不惊;而‘艮’起‘兑’翻,该是说道若山水阻拦,经络难以通畅了,只是什么叫做‘用意而不可用力’
?”苦思不得其解,渐生烦恼,蓦然一念,“莫非说逢此情形,便不要故意导引,只是默默地思念考想不成?”心念如是,执著于命门之念稍有松懈,如有微微触动。他大为诧异,默念“松
”字、“静”字二诀,不再焦急强行冲闯,未过多时,命门凝滞便渐渐缓解,不觉大喜。
如此又过得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原先凝滞团气尽悉化开,好不轻松惬意,再细细体察,腹中丹田更是充盈,那内力修为不觉又有长足进步。陈天识恍然大悟,忖道:“原来用气运息之道,便
是求意不求力,心神聚且洒脱,自然逍遥,不陷入生韧强悍之弊端。”
思忖间,听得石英又诵道:“一点星光若明灯,经脉用意走,精气随意行,意到则气到,气道则催力。”
陈天识无言无语,闭目记忆,收纳心神之际,回想感悟,顿时觉得丹田气息比往日更易操控,虽然称不得随心所欲,却也是步步为营,稳重踏实。他睁开眼来,就如同从一条黝黑无比的大隧
道中走了出来,忽而哈哈大笑,唱道:“大遂之外,其乐也融融;大遂之内,其乐也泄泄。”
石英正读道:“凡物不足,便生欲念,凡心不足,则蓄贪嗔,大功之道,唯有摒弃杂念,由精化气,由气化神,由神还虚--怪哉,怪哉!这化来化去,又是什么意思?”愁眉苦脸,陡然听
得陈天识冒出这两句,猝不及防,不由唬吓得一大跳,惊道:“你,你何时醒过来的?”神情张惶之间,眼神倒似有几分杀意。
陈天识心中一凛,想道:“他以为我昏死了过去,所以才无甚提防,偷偷修习这《八脉心法》。若是知晓我其实灵台清明,心神透彻,那必定会想方设法地杀我灭口,果真如此,岂非是糟糕
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