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黑夜太容易使人变得脆弱,也许是接连的死人让人再难维持住理智和清醒,也许是潜在危险的阴云始终笼罩在头顶……严子周终于崩溃了。
这个一直说话没什么起伏的年轻书生蜷缩在角落里,突然捂住脸大哭起来,嚎啕出了一个名字:“浣溪……”
楚明轩和如柏的眉心俱是一跳。
如柏“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冲到严子周的面前,一把扯开他挡在脸上的手:“你说什么?!”
严子周的脸上被涕泪糊满,哀切地看着如柏。
如柏只觉得上下牙床不受控制地碰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一把从严子周手里把那根簪子抢了回来,确定簪子尾端那个小小的刻字只有“溪”,而并非“浣溪”后,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严子周:“你……你认识苏浣溪?”
严子周的眼神空荡荡地落在那个小字上,然后又骤然发出一阵嚎啕。
然而这一次,他的嚎啕才嚎出了一半就猛地卡在了嗓子里。
楚明轩把那把严子周父亲留给他的佩刀抽了出来,刀尖抵在严子周的喉咙上。
“哭什么哭?”太子殿下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整个人森冷如一把出鞘的名刀,目光里透着一股刀刃般薄而凉的寒气,“你明明认识簪子的真正主人,却一直瞒着不告诉我们——你应该知道现在你身上的嫌疑有多大,不想我现在就杀了你的话,就快说!”
严子周被那把刀震慑住了,就在他抽噎着刚要开口时,楚明轩突然猛地一紧手腕,那刀尖距离他的喉咙又近了半寸,几乎直接抵到了皮肉里,牵出一丝细细的血痕,严子周吓得魂飞天外,当场“嗷”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等等!”楚明轩低喝道,“先不要说!”
众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时间都愣住了,严子周战战兢兢瑟缩着,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连如柏都懵了,只能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楚明轩,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天已经蒙蒙地亮了起来。
楚明轩拎着那把刀,沉默地站在原地,周围的一圈人都望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在良久的寂静之后,楚明轩放下刀,对严子周低声说道:“你只告诉我,不要叫这在场的任何一个别人知道。”
他把耳朵贴了上去,严子周不敢不按他说的做,只能哆哆嗦嗦地捂住嘴,小心翼翼地冲着楚明轩耳语。
所有人都在观察着楚明轩的表情,然而太子殿下自始至终脸上平静无波,没有任何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严子周说完了,楚明轩回过身来,正视着他的眼睛:“每一句都是实话?”
严子周颤颤抖抖地点头:“我……我发誓……”
楚明轩轻轻一点头,那一瞬间,他冰冷绷紧的唇角几乎是弯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信息都对得上,我相信你。”
下一秒,他的手闪电般地伸了出去,毒蛇般缠上了严子周的脖子。
严子周的眼睛急剧睁大,然而他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发出嗓子,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楚明轩拍了拍手站起来。
如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他在做什么……
“这就是杀害之前那三个人的凶手。”楚明轩平静地说,“现在已经被我除掉了,诸位不必再害怕了。”
如柏震惊地看着他,然而楚明轩一点要理睬她的意思都没有。这一刻,太子殿下仿佛冷酷得不近人情。
“从现在起,所有人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只许坐在原地。”他冰冷地说,“不会再有命案了,所有人耐心等待救援。”
老于头和李婶儿根本没见过这个架势,这两个山民一辈子也没有这么密集地见证过杀人案件,心理防线早就崩溃了,吓得一声都不敢吭。只有如柏小心翼翼地凑上去,然而还没等她靠近楚明轩,太子殿下就冷冷地横过来一个眼神:“闭嘴,别过来!”
如柏目瞪口呆地站在了原地。
楚明轩的眼神里短暂地闪过一丝犹豫,然而下一秒,冰冷的神色就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他再不看任何人,只是拎着那把刀,平静而又笔直地坐在原地。
时间仿佛从来没有流逝得这么慢过。
如柏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极度难熬,有许多次,她都恨不得直接冲到楚明轩的面前,抓着楚明轩的领子向他咆哮“严子周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然而每一次还没等她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就又被楚明轩冰冷的眼神吓退了回来。
他们四个人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挨着,直到窗外隐隐传来了远方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