蒺藜扎住俺的脚了哟!
老母羊要下羔了吔……
黑蛋听了苦笑着说道:“一准儿是放羊娃儿小扁豆儿在胡乱咋呼。”他接着叹息道,“像小扁豆儿这样不知忧愁多好!无忧无虑无牵无挂……”
黑蛋继续茫然地向黄河南岸遥望着……也许他明白他的眼睛是看不到黄河南岸的,是看不到白菊住的村子的,更看不到白菊。他的遥望其实是一种不由自主下意识的心理需求,这种心理需求并没给他带来丝毫的安慰,反而增加了他不少的纠结忧愁。
他渴望见到他不断思念的白菊,这种对白菊的绵绵思念与对白菊难于猜测的变故,像一张黏糊糊的网笼罩在他的心头,使他心中产生的意念也变得黏糊起来。
这一段儿的黄河离黄河南岸加上流水与不流水的浅滩大约有五华里宽窄,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模模糊糊的对岸像一条灰色的长布条,对岸的树木影影绰绰的时隐时现,村庄与房舍连个影子也看不到,整个黄河南岸像被一层薄薄的细纱布轻轻覆盖着,更难看清对岸的人或动物。
黑蛋明知道他的盼望难于随愿,也知道这种期盼的是徒劳的,虽然这种徒劳的期盼给他带来的是苦酸的失落,但他无法控制自己。
他甚至奇怪地感到对岸有点儿神秘莫测,好像隐藏着什么难于猜想的秘密。觉得黄河南与黄河北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他不知道黄河南的人们与黄河北的人们有啥不一样,风俗习惯有啥差别。他想动脑子琢磨一会儿,他瞪着大眼望着天空,只见天空中不断有飞鸟的影子,他又沮丧地闭上了眼睛,仰脸叹了一口气儿,握着拳头使劲儿地朝他肌肉发达的胸脯上捶了一下,毅然吃力地架起了车子。
当他架起车子,正准备踏上归途的时候,忽然看到黄河里顺着北岸河边缓流驶来一艘小船。这艘小船顺水向东晃晃悠悠慢慢行进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凄凉与孤独。隐隐约约间,黑蛋似乎听到船上似有女子的哭声,那悲切而绝望的哭泣声穿透空气,直击他的心扉。他急忙停下了脚步,眼睛紧盯着那缓缓行进的木船,不由自主地跑向河边观看。
他将那女子的哭声与心中深深思念的白菊奇怪地联系起来,尽管他知道船上哭泣的女子很可能是与白菊无关的另一人,但他还是心怀忐忑地想看个究竟。或许,这份关注源于他对女性的同情与尊重,也或许,是那份对逝去恋人的深切怀念让他变得格外敏感和多情。
当黑蛋看清船上的情形时,他的心头不禁一沉。船上有三个活人儿,一个男子汉正在卖力地划着船桨,另一个男子汉则叉腿掐腰,摇摇晃晃地站在船板上。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名年轻女子,她被绳子捆绑着手脚,半躺在浅浅的狭窄船舱里。她不断踢腾挣扎着,试图摆脱束缚,但无济于事。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绝望和无助,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脸颊。
那个站着的男子汉大声呵斥着她:“别哭啦!别哭啦!从上船一直哭哇哭……这办喜事儿像是办丧事儿一样!俺又不是抢亲,俺是掏了两块儿大洋把你买来的,两块儿大洋就能买一头大肥骡子哇……你老爹还不哭哩!你哭个啥呀?!”他的语气粗暴且满不在乎,仿佛这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交易。
那年轻女子抽噎着回应道:“俺的亲娘啊……您咋那么早就死了呀……俺的狠心老爹就像卖一头牲口一样把俺卖啦……”她的声音凄厉而哀怨,透露出对未知命运的深深恐惧和对家人无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