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国士无双

承唐 予我 5651 字 9个月前

所谓天子近臣,也就是皇主的侍卫、伴读以及总管太监这些。这些人虽大多地位不高,却往往最是能够影响皇主的想法。所谓小人难养,大抵说的就是他们了。

与这些人若是相交过密,难免有些自掉身价。但如若过于疏远,一旦得罪他们,却又难保他们不会在皇主近前说上几句谗言。要是铁血帝王还好,自不会偏听片面之词。可若遇上个耳根子软的,为了维护近人,如柳阡夜这般寒门子弟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柳阡夜闻声停下脚步,却见同他说话之人,自己竟有些眼熟。这些天随着礼亲王,每日出入各大公卿世家,也亏得柳阡夜博闻强识,记忆非凡,才勉强想起在哪见过此人。

“高公子,不对,不对,应该叫你高将军!”柳阡夜已是逐渐适应了官场的客套。“高将军,原来竟在这长乐宫当差吗?柳某失礼了。”

“恩,家兄是陛下的侍卫总管。承蒙陛下看重,我也在这长乐宫挂职。”高欢不无得意的说道。“柳大人,不知陛下封了你几品的官阶啊?是将您派去了太学还是集贤殿!”

柳阡夜摇了摇头。

“那可是三省六部或者九寺五监?”不比太学等地,这几处可都是朝廷实权之地。高欢也是心生惊讶,难道这柳阡夜这么蒙亲王看重!刚一做官,便是如此重要的位置!

然而只见柳阡夜依然还是苦笑。

“怎会如此?新科状元大多会被遣往这几处磨砺几年,难道柳兄并不受陛下看重,调去了长安府衙?”高欢虽有些幸灾乐祸,但毕竟也算是礼亲王一派,本欲冷嘲热讽却也不禁跟着担忧起来。

长安府衙所属官员,因在这天子脚下,虽也参与朝政,但究其本质,却同其他官员天差地别,并无权真正参与到朝中大事当中。

“不知高将军可知御史台?”柳阡夜也不卖关子,反问高欢。

“御史台?”高欢闻言一愣,显然十分吃惊。毕竟御史台官员监察百官,除了一些流外官之外,品阶最低都在正八品之上,他却是从未想过柳阡夜会被直接下派到御史台。

尽管心中不无嫉妒,但他还是压抑不住心中好奇,不无试探的问了一下。“御史台倒是个好去处,只是不知柳大人是要去往三院之中的哪一院?”

眼见柳阡夜苦笑更甚,高欢心中疑惑万分。虽说御史台监察百官,表面上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但其实御史台官员往往都受其他官员巴结的很,在这长安城也算顶好的差事了。

“不会是流外了吧?不入品阶?柳公子可是今年的状元郎啊!”高欢惊呼一声!如果自家亲王殿下举荐的状元郎连个品阶都没有,那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正在这时,几个新科进士也自这长乐宫门鱼贯而出。几人一见柳阡夜在此,连忙躬身施礼。

“侍御史大人,恭喜了。”

“同喜,同喜,各位以后同朝为官,你我当互帮互助才是。”

几人告辞而去,柳阡夜这才又看向高欢,脸上那愁苦之意也是毫不做伪。

“高将军,你也听见了。今日陛下金口玉言,直接封了我一个台院侍御史,百官尽皆哗然,柳某直到现在都不曾缓过神来。”

高欢强压心中震惊,甚至还有些莫名的嫉妒和恼怒。他自己如今才不过是个七品的云骑尉,还是个勋官,没有太多实权。可这柳阡夜初来乍到居然就做了六品的侍御史,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皇恩浩荡,柳大人日后想必定能官运亨通,到时候别忘了提携小弟!”高欢心知柳阡夜初临朝堂便得此高位,日后必定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连忙巴结道。

“将军说的哪里话,将军少年英武,日后定能建功立业。热血汉子疆场征战,方是我辈男儿楷模,柳某比起将军,可是差的远了。”

……

两人又是寒暄片刻,柳阡夜这才出得宫门。不似别人的羡慕,柳阡夜先是回了住处,匆匆同妻儿交待了几句。换了官服后,便直奔御史台。

御史台为大唐监察机关,行纠弹天下官员之责。其下分三院,台院有侍御史四人,从六品下;殿院有殿中侍御史六人,从七品上;察院有监察御史十数人,正八品上,还有一些不入品阶的编外官员。

然而今时今日之御史台,处境却十分尴尬,大唐纵横六十四道,本应尽在在御史台监察之下。可自从各道节度使大权独揽,御史台所察便唯有京中六道,根本无人敢去巡查各州郡。毕竟一不小心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惹怒了那些武人,多半有去无回。

礼亲王将柳阡夜安放在这御史台也算是用心良苦。御史台虽不在三省六部之内,却又多与六部官员职能相承。而两位御史中丞都已年老,柳阡夜虽只是侍御史,但陛下亲点,实际上却是御史台日后真正的掌权之人。

而如今朝堂之中虽不设“内阁”,但亦隐有十阁老的说法。三省六部各占其一,而最后一席便是这御史台诸御史之首,职位空缺多年的御史大夫了。

近几年,礼亲王监国辅政,逐渐架空陇右勋贵武将世家,意图改革态势越发明显。六部官员逐渐被替换成自己亲信之人,唯独这三省长官,乃是随国公等人遥领,李崇德一直苦于无法掌控。

他这次将柳阡夜推到这御史台的位子上,也是存了加大御史台职能,重整朝堂局势的心思。

柳阡夜也知道,自己任重道远,如今大唐朝中乱局才是各地藩镇听调不听宣,尾大不掉的罪魁祸首。而陇右旧勋贵集团同新晋武将世家的矛盾也是同样不可调和的,或许这也是自己的机会。

柳阡夜刚到御史台,无人可用,便将自己的两位结拜兄长带在身边。在这长安城中,拳头大才是王道,如今自己背有礼亲王撑腰,更有小皇主的赏识,再加之新官上任,可谓是搅乱这长安局势最好的时机。

然而,初临御史台的柳阡夜还是低估了如今朝廷的腐朽。待他来到这边,才发现偌大一个御史台,居然空无一人。不用想也知道,各御史终日无所事事,那便索性什么都不管了,可见文人对如今朝廷的失望。

柳阡夜心知,御史台之官员,堪称国之脊梁。古有御史言官,血溅三尺于朝堂,然而直到自己亲眼见到这国之脊梁居然都断了,他才明白礼亲王究竟将怎样一个烂摊子交到了自己手上。

“五哥,六哥,还要麻烦你们按照这名册去将这御史台官员尽数召来。”柳阡夜抖了抖手中落满灰尘的花名册,很是无奈的对两位兄长笑了笑。我先跑一趟户部,把你们的户籍落下来,也免得你们在长安日后不方便。

“好说,那便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再回到此处!”

三人分头行动,这边柳阡夜身为长安官场新贵,户部侍郎甚至亲自去把孙乾二人的户籍办妥,为的就是结交这位长安官场炙手可热的新星。

“端公,户籍明日就可办妥,可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帮忙?”别看堂堂户部侍郎,官阶比之侍御史还要高上很多,但御史台官员却最为各朝廷官员忌惮。没办法,谁让人家纠察百官呢,如今柳阡夜新官上任,风头正盛,他可不敢得罪。

“那便多谢吴大人了,柳某还小大人几岁,称我表字慕辰就好。御史台百废待兴,公务繁忙,我就先走了,待日后清闲请吴大人喝茶。”

……

这边柳阡夜刚回到御史台,穿过廊道,刚欲转入正堂,就听到有人在大声议论。

“真是气死我了,这随国公府的人真是越发跋扈了。仗着自家权势,整天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堂堂英国公的后人,如今竟一肚子男盗女娼,不干人事!”

“还有那些京畿禁军的混蛋,跟他们也是沆瀣一气,根本不听我的调令。一想到这,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大唐怎么就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柳阡夜闻言一愣,收住脚步,站在门外,侧耳倾听。

只听另一个略苍老的声音答道:“好了,怀忧,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咱们御史台虽有上书纠察之能,如果咱们可以直接动手抓人,就好了。”先前恼怒的男子,声音略显年轻。

“哎,这事不提也罢!话说回来,严老,这次的新科状元好像背景不简单啊,竟然直接空降到咱们御史台。而且一入官场便是侍御史,在本朝似乎还没有过先例吧?”

“怀忧,你看看你整日除了读书便是舞枪弄棒,一点都不关心这长安城的大事!听闻这状元郎柳阡夜本是河东神童,早在十年前还曾在咱们长安城文压众人……”

“等等,严老,你是说咱们这位新晋侍御史是河东的柳阡夜?”

“对啊,是河东籍的柳阡夜?怎么,怀忧你认识他?”

“算是认识吧,我当年进京赶考,同他曾在登第楼文会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他应该早已不记得我了吧。严老,你是不知,当年登第楼文会,柳大人一人曾压的十数位太学生话都说不出来!那才是我读书人该有的风采啊!”

“可是我怎么听说,咱们这位柳大人是靠武艺力压众人,方才拿到的这魁首之位?”老者有些疑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出自河东柳氏,料想应该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吧。”

“也是,遥想当年河东柳氏昌盛之时,门生故旧,遍布天下。说起来,我们东阳严氏和河东柳氏也算世交,可近几十年,柳家竟然衰落的如此之快。哎!”

柳阡夜暗道,没想到御史台中居然还有东阳严家的人,这对自己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严柳两家相交百年,在朝中始终互相扶持,虽说柳家已没落多年,但毕竟往日的香火情分尚在。自己在这御史台毕竟初来乍到,如今在这有个可以借力之人总好过两眼一抹黑。

柳阡夜轻咳两声,大踏步便推门而入。打眼一瞧,果然是一老一少。老者袍服为深绯之色,上绣岸芷汀兰,束着一条十一金腰带,头戴进德冠,足登官靴,腰

间一只银鱼袋烨烨生辉。

观其面目,大约五十来岁年纪,生的慈眉善目,更兼一双招风大耳,虽是头发略显花白,面色倒也红润的很,体态略胖,正是这御史台两大中丞之一的严高枝。

严高枝出身清贵,乃是东阳严家的长子嫡孙。三十岁时,志得意满考取进士,在这御史台为官,更是兢兢业业二十余载,始终谨小慎微,虽身处高位却是长安官场之中有名的和事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