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在两百年前,曾经是他们的王庭。
幽州在此番动荡之后也逐渐形成了三股势力。其中最强大的便是蛮人联合在一起所建立的奔雷蛮国,据说是有人拿到了蛮人世代传承的蛮皇之刃,号令蛮族,把一盘散沙的蛮人都聚集在了一起,他们主要掌控了包括曾经以奔雷城为中心的八城之地。
第二股势力则是出逃的囚犯同辽东一带的匪徒们汇聚联合在了一起,他们号称凶狼帮。虽然仅仅占据三城之地,但三万悍匪个个好勇斗狠,能争善斗,若非人数上处于劣势,在声势上甚至比蛮人更甚。
第三股势力则是那些四散奔逃的幽州残军退守的云城一带,凭借云山关这一天险苟延残喘,在两大势力夹缝下生存,苦苦等待皇朝派来援兵。
三股势力彼此之间摩擦不断,蛮人自然是想着光复古蛮国荣耀,尽数收复十八城。可他们却又不足以凭一己之力击败凶狼帮,只得联合幽州军残部。
幽州军一方也是左右为难,原本两方都是敌人,可偏偏他们又都得罪不起,只得在两大势力之间虚与委蛇。
然而自五年前节度使死后,朝廷仿佛当幽州不存在了一样,既没有委派新的长官,也没有任何召令下达。时至今日,幽州军早已沦为一只孤军,他们迫切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力挽狂澜。
柴河,是前幽州节度使义子,也是众将士眼中最佳的继承人,可他在几年前的混战之后也早已不知所终。
而军中几个校尉又谁都不服谁,一直各自为战,否则皇朝军队就算再弱,怎么可能连镇压一群手无寸铁的蛮人叛乱的实力都没有。
云山城中,幽州军一个军账大营内,一个五十多岁,身材略有发福的中年人正在大声咆哮:“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戎马半生,在这幽州军有我打的仗多?我来统帅军队,有何不可?”这人正是如今幽州军三大实权校尉中的一个。
在众人之中,数他官职最高,资历最老,其人本事不大,却极善钻营。
逢战必不冲锋在前,却也不龟缩在大后方,往往立足中军,见机行事。如果势如破竹,他就前去争功,如果战不可敌,就立即溜之大吉。从军数十年,屡屡如此,可偏又让人抓不住把柄,可见此人独到之处。
“韩校尉,在咱们幽州军中,论资历你确实无人能及,但你别忘了,在军中可是要靠能力说话的,你韩文从军三十多年却仍然仅仅只是一个六品的昭武校尉,你觉得自己可配得上做这一镇将军!”
说话的人,年纪在三十开外,青黑色的脸膛,虎背熊腰,身侧挎着一把巨型斩龙刃,只是这相貌看起来,有些凶恶,竟然同蛮人有些相像,不似纯粹的唐人相貌。
“阿尔泰,莫不是以为自己军功够高,武艺够好,你就能统领我幽州军了?你可别忘了,如今叛乱的,可是蛮人,话说你也是半个蛮子吧,谁知道你哪天会不会就将我们都卖了啊?”韩文昌诛心之言,可谓是切断了阿尔泰成为主帅的一切可能。
没办法,尽管已经融入唐人社会多代,他却无法改变自己身上有一部分血脉也源于蛮人的事实。甚至如果不是他在军中还有一些威望,他早已被驱逐出这云山城了。
甚至不单单是他,杂血之人在唐人社会中普遍都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只是略比奴隶的地位高些。
三位校尉中,第三位叫马山岳,他是前节度使马凉城曾经的亲兵队长,如今的云山城守。
马山岳早些年伤了右手,从亲兵队中退下去后,就一直在这幽州军倚为屏障的云山城中担任城守。
而在幽州军中,他的声望也不低,哪怕伤了一只手,他左手刀马无敌的名号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本,他也是新任节度使的不二人选。可他却一直推脱自己一介残躯,无法胜任一镇将军。
前几年,他一直在努力的寻找少主柴河的消息,可始终杳无音讯。近年来,他便转移精力,开始大力培养阿尔泰,希望他可以担负起幽州军的未来。
他倒是从未担心过阿尔泰的问题,在他看来,他家世代从军,几乎已经和唐人无异。
原本,再过两年,阿尔泰无论资历还是才干都绝对足以胜任一个幽州节度使。可偏偏云雷十八城暴乱,蛮族血脉成为了阿尔泰的桎梏,人言可畏,于是之前被马山岳大力打压的韩文昌才又蹦了出来。
像这样的争吵在白山城已经持续了半月有余。以前幽州平安无事,三军虽然没有主帅却也还算可以和睦相处。可战事一起,缺乏了统一指挥的幽州军暴露了太多的问题。
“大家稍安勿躁,事情摆在这里,咱们好生商量嘛。”一位小校尉急忙在边上打起了圆场,担心三位在这城中大打出手,影响军中士气。
虽然如今幽州军士气萎靡至极,已经不会更糟糕了。
马山岳紧皱眉头,他也十分无奈于如今这尴尬的境地。幽州军缺一个真正的统帅,而自己不热衷于权势,也深知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可拥有蛮族血统的阿尔泰如今犹不足以服众,至于韩文昌,德不配位,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想想军中的其他人,除了老弱病残,就是太过年轻,威望不足,抓了抓稀疏的头发,马山岳长长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小跑着冲了进来:“报,紧急军情!”
“何事,快细细说来!”三位校尉异口同声。
看着自己的亲兵有些犹豫,马山岳看了看他:“诸位都不是外人,有什么军情快速速说吧。”
“头儿,我们可能发现了少主的行踪!”
“什么?少主,少主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马山岳足足找了柴河三年多,如今冷不丁听到他的消息,立时就坐不住了。
韩文昌听到消息也是心里凉了半截,他已年过半百,早过了争权夺利的年纪,之所以想要争上一争,还不是想要为自己的儿子在军中多铺路。
说来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听到有了少主柴河的消息,那自己还有什么可争的。不提少主在军中威信之高,他是马将军义子,本就名正言顺来做这幽州军统帅。
一旁的阿尔泰也有些惊讶,只不过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本就没什么机会。对于少主柴河他也只是闻名却不曾见面,似是表现的有些不以为然。可那眼神中还是不可避免的闪过了一丝颓然和失落,心中暗道这下恐怕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守城的士兵也不确定那是否就是少主,他们原本是抓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过路商人。可这兵荒马乱的,哪里来的商人?城卫队就把他们的货物给收了,最后还把他们当奸细给捉了。”士兵顿了顿,擦了擦头上的汗。
“然后那三人就反抗来着,把一队城卫都给放倒了,还大喊什么云山城主将何在,如今幽州军怎么一点军纪都不讲?我也是听路过的伙头兵老刘嘀咕说这年轻人怎么那么像少主。这才急忙跑过来报信,他们这会儿应该还在对峙着。”
马山岳一听,顿时就急了,幽州军如今什么德行他会不知道。十有是守城的士兵见过路商人身带重金,便眼红想要巧取豪夺,却不巧遇到了少主。
马山岳连忙带队冲了出去!老刘头他自是了解,在城主府多年,绝不可能认错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柴河。
“你们都在这呆着,我去看看就回!如果真的是少主,所有人就都给我收起歪心思,说什么也要让少主接过节度使的职权。幽州如今局势动荡,如果有人能解决这一切,那这人就必定非他莫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