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飞雪,初雪
宋子城,十一月。
北风卷地,百草折尽,落叶萧萧。
小城之中,昔日绿叶葱荣的梨树、杏树、槐树,如今只剩下黑黝黝、光秃秃的枝丫伸向苍凉的天空。泛黄的枯叶覆没了小城中的每一条青石板街道,大街上市人稀零一派萧条景色。
万里长空彤云密布,天地笼罩在一片银灰色的光亮中。
空气中透着一种浸透肌肤的寒凉,少女微微打了一个冷噤,情不自禁地将身子往大氅衣内缩去。
前方就是赵子酒馆。凛冬包裹之下,赵子酒馆也褪去了以往的热闹喧嚷,甚至没有一丝的乐声传出,一股冷清之气迎面而来。
怜儿抓着老者的手:“伯父,赵子酒馆到了么?”
“到了。”老者牵着怜儿的手,徐徐往酒馆走去。
酒馆里面很冷清,只有几个零星的客人在享用酒食
,两三名伙计在里面忙着搬弄坐具。
“怜儿姑娘,你来做什么?”刘掌柜看到少女,便走了上来。
怜儿对着刘掌柜,问道:“刘掌柜你好,我是来找易先生的,他…人呢?”
刘掌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呵呵!那个易川?一个打杂的小厮,也配叫做先生?”
怜儿不觉莞尔一笑:“学士年长者,谓之先生也!易先生精通乐理,我叫他先生合情合理的。”
刘掌柜懒得和她掰扯,不耐烦地甩手道:“走了走了走了!他人已经不在这里了,你要找他别处找去。”
怜儿愣了一下,笑容迅速褪色,樱唇一下子僵在了空气中,缓了好一会,才怔怔失神地问:“他…他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
刘掌柜没好气地道:“近来酒馆生意不好,所以本店裁员,他前天就被裁掉了。现在他早就赶往他乡异地另谋生计了吧。”
“易先生…”
怜儿不禁喃喃失声。
一种奇异的感觉蔓延了全身,像是肌骨的酸痛无力感,悄无声息地攫取了她。
她还有好多话想跟易先生说,还有好多事想跟易先生请教,比如说易先生来自何方、做过什么、家中可有妻眷、如何学会的乐理知识…这些热切的盼望,却像遭到冷水当头一泼,一切都冷却了,一切都死了。
——那些翘首以盼的故事,还没有真正开始,却已匆匆结束。
这一刻,她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烫…她伸手摸了摸,这算是泪么?
老者轻轻喟叹:“怜儿,易先生既然已去异乡谋生,我们还是回去吧。”
或许,这就是人间常态吧。
她点了点头,跟伯父掉头离去。
……
怜儿父亲是宋子城中一名儒生,曾开设私庠教育当
地穷苦百姓家的子弟。私庠虽然不大,但父亲杏坛讲学多年,在当地中下层百姓中也是颇有声望。只可惜,在她十三岁那年,父亲便因肺疾去世了。伯父膝下无子女,便收养了她。
父亲的私庠已经荒废了好几年了,随着年岁渐长,她也逐渐滋生出继承父亲之志的念头,渴望重振父亲的私庠学堂。伯父将她视为己出,从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全力支持着她。
伯父出钱又出力,将早已破烂得不成样子的学堂里里外外修缮了一番。
北风萧萧,卷动千家屋上茅。
屋外冷风如刀,屋内却是暖意融融,七八个红泥火炉摆于屋中各处,火红色的光亮驱散了所有渗过土墙的寒意,温暖和光明包裹了教室中的全体师生。
“真的好暖和啊——”小孩子发出幸福的感叹。
怜儿“看”向了教室中的殷殷学子们,含笑道:“所以啊,你们更要珍惜韶华,好好读书。”
学子们异口同声道:“我们会好好读书的!”
怜儿笑问:“那老师来问问,你们为何而读书?”
一名小男孩举起了手。
怜儿道:“小黎,你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