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理会他,一面持巾帕擦洗着身子,一面轻声道,“青芮,这儿没你的事了,退下!”
从水中徐徐站起,扬手扯下檀木架上的白绢,将自己裹住……
永琰的声音高了八度,“我在同你说话!”
依旧不理,立在落地镜前,旁若无人地擦拭着乌黑秀发。
终于开口,我柔声媚语,“王爷,何必动怒?”
既是不信我,索性让他喝够酸醋,我不但不生气,反而更加妖娆地媚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雪花石立柱如若寒铁,我倒吸一口冷气,惊呼,“好冰!”
白我一眼,永琰不屑地叹道,“你不是冷酷无情的女人么,怎么也有怕冰的时候啊!”
挑了娥眉,我冷冷一句,“闹够没有,我要回去看兆儿了!”
忽的,他板起脸来,指尖陷入细滑的肌肤,仿佛故意要让我吃痛,“原来心里还有兆儿啊,我还以为你被皇后的凤冠金印迷惑了双眼呢!”
“这是什么话?所作所为还不是都为了你!”我反唇相讥,睁圆了明眸瞪他,随手一指,“皇上的谕旨就在桌案上,他将五军都督府交予你,还将兵部也交予你……”
“哼!”他似乎一点都不开心,蹙紧了眉心,“该不会又是用换的!”
“真会那么傻么?”语声软了半分,朗朗笑了,伸手弹上他的额头,“小小人儿的小小心思,我都知晓――你不愿赢了江山,输了我!”
略微赤红的双目逼视着我,语声渐渐回暖,“你啊,分明是小丫头,还装模作样地揣测他人的心思,明永琛老谋深算,深不可测……你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方才我一直忐忑不安,好害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倾尽全力将他抱住,抬首相望,“相信我,你一定能够得偿所愿,你我都是好人,好人定会有好报!”
眸光流转,横他一眼,正色道,“别闹了,我还有正事要问你――大太监王直为人如何?他为何会佩戴那诡异的白银面具?”
永琰点了点我的鼻尖,显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王直行事诡秘,为心人狠手辣,极少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迫切追问,“你见过么?”
永琰喟叹一句,“就见过一次,曹公公被诛之后,由他接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此人绝不能小觑,或许会掌控未来的一切!”
随后的几日,我一直被永琰的这句话所困扰,弄不清也猜不透,王直究竟扮演何种角色!
入夜临睡时,兆儿哭闹不停,乳母嬷嬷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让其安睡。
听闻此讯,急切赶去偏殿,从摇篮里抱起孩子,蹙眉问道,“喂过奶了么,怎么哭了这么久?”
乳母芸娘垂了头,怯怯低语,“小郡王有些发热,还有些咳嗽,似乎是风疹……”
什么?慌忙挽起兆儿的衣袖,只见白胖胖的小手上出了好些红疹,我惊呼一声,“为何不早些禀报,快去宣太医!”
“是。”青芮得令,速速去了。
不久之后,她又孤身回来,禀道,“太医院空无一人,据说皇上不太好,召集所有医侍去往乾清宫。”
心怦怦跳得厉害,无数念头掠过脑海,晚膳时就没见永琰的身影,难道是……
已近三更,宫门早已上锁,兆儿病了,又不见永琰,这该如何是好?
孩子嘤嘤哭个不停,我急得满头大汗,一狠心,一咬牙――无论如何,即使是闯宫,今夜也要寻来医侍救治兆儿!
慈庆宫原为太子东宫,以甬道与内宫相接,两端各有一道宫门,每晚亥时上锁,除非有皇上圣谕或是令牌,否则任何人不能深夜入内宫。
裹好襁褓,又包上朱红锦被,将兆儿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路疾奔,入宫而去。
第一道宫门的守将是永琰的亲信,我说明来意之后,很快就得以放行。
狭长的甬道似乎望不到头,兆儿已然无力哭泣,气息越来越弱,我惊得面色煞白,一路狂奔……
远处灯火通明,那儿就是第二道宫门。
一时欣喜,足步有些踉跄,差点跌伏在地,青芮赶忙上前将我搀住,“主子,您歇一歇。”
颊间一片冰凉,不知何时我已泪流满面,哽咽泣道,“不能歇,我怕孩子会……”
还未接近第二道宫门,禁军将士已持刀仗剑将我团团围住,为首的校尉厉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深夜闯宫!”
我不畏不惧道,“本宫是忠王王妃,有要事求于皇上,还请军爷放行!”
那黑脸校尉沉声道,“王妃应当懂规矩,既无圣谕又无令牌,强行闯宫,杀无赦!”
形势紧迫,无力与其辩驳,抱着兆儿上前数步,手握铜环用力叩响厚重的朱漆大门。
铿的一声,军士抽刀出鞘,一阵寒凉袭来,只见两柄冷冽长刀交错架在脖颈上,校尉咬牙喝道,“恕末将无礼,恳请王妃回宫!”
“不!”我惨然一笑,眼泪‘唰’地涌出,凄声道,“母子连心,母子同命,小郡王病得很严重,郑苹恳求各位行行好……”
“请王妃不要让末将为难!”说着一挥手,示意两名军士将我挟住。
“不要碰我!”瞳仁剧睁,我抱着孩子拼命挣扎,凄厉叫嚷,“难道想逼我血染宫门么……”
“放肆!”厚重的宫门从内开启,一袭墨色人影出现在门口,尖厉的语声划破宁静的月夜,“宫门之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校尉躬身回禀,“督主,是忠王妃擅闯内宫,末将将其拿下!”
清冷月光映射在诡异的白银面具上,光影浮动,明暗不定,虽辨不清他的神情,但我心里万分肯定――他能救我的兆儿!
“王公公!”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求你救救兆儿!”
目光清凄,王直压低声音,“在下可以放您入内宫,但所有医侍皆留于乾清宫为皇上会诊,怕是……”
泪眼婆娑,言语迫切,我声泪俱下,“没关系,我可以去求皇太后,她身边的徐姑姑懂医术……拜托你了!”
搭手扶住我,他狠狠挥袖,“放行!”
校尉颤声道,“督主,这怕是不妥,若是皇上怪罪起来……”
“如若皇上怪罪,一切由洒家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