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私心里,展昭并不希望这个可怕的预感是事实。他总想再去查一查,看一看,去努力一下能不能找到其他同样很有嫌疑的人。
——被自己的母亲亲手杀死,这个孩子的生命究竟算什么?
算母亲的私有物么?因为心情好坏就对小小少年忽冷忽热,让他还尚未成型的心受到撕扯。可是他在这样的生活里还是保持着一颗纯洁的心灵,既没有自哀自怨,也没有自暴自弃。
甚至……甚至在被问到最大的愿望是什么的时候,他脱口而出的还是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够得偿所愿。
这样的孩子,这样坚韧的孩子。却又为什么要被像垃圾一样丢弃在暴雨的夜里呢?安静的浸在水坑里的时候,他会不会感觉……很冷?
这个晚上展昭没有睡着。那个冷清清的姑娘的那句话捶进了他心里,让他彻夜辗转反侧。这样艰难的睡到下半夜,他只觉得浑身沁出一层薄汗,里衣有些黏糊糊的粘在身上,让人格外的不爽利。
于是干脆只着中衣出门透透气。
这个时间,又不可能去烧个热水细细沐浴一番。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干脆到水井边上打一桶水上来,脱了上身直接从头顶将井水浇灌而下。
井水沁着冷意,让他瞬间清醒过来。水滴滴答答的顺着精壮胸膛往下流——展昭并不在意,反而是觉得终于清爽了一些。他摸了一把自己柔顺垂下的黑发,又在院中站了片刻,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回屋歇息去了。
第二日他起的格外的早。早早就出门去丁白穗所住的客栈去了——昨天她百般推脱,就是不肯再去开封府睡上一夜。丁白穗看起来也好像没怎么睡好,展昭来敲门的时候她正迷迷糊糊迟迟顿顿的顶着两个黑眼圈和一头略显凌乱的长发。
看到展昭,显然还有点受惊。
“……展大人,现在……还没到五更天吧?”
展昭意外的觉得她这样才真真有了一丝鲜活气息。
不过见他这幅模样,展昭也稍显抱歉,于是怀着歉意说道:“……抱歉,展某太过心急,不曾考虑丁姑娘作息。若是姑娘还困倦着,只管回去再歇息一会儿,展某在楼下等待即可。”
白穗:“…………”
你都这么说了难道我还真的能睡得下去?
白穗:“……不了吧,我现在就去梳洗。”
梳洗过后,二人又就近食了些早点——汴梁城醒的也够早的,三更天夜市才散去,五更天早点铺又热腾腾新鲜鲜的拜上来了。或许是出于太早把人催起来的歉意,展昭还替丁白穗付了这一顿的早点钱。
这略显轻松的插曲过后,二人又不得不回到清明雨夜的孩童谋杀案中。李家大门紧闭,令人不自觉的生出一股萧瑟之感。
展昭上前敲门,半晌过后,门才有气无力的被推开一条缝来。汪氏站在门后,只露出一双眼睛透过门缝去观察外面,她原本生的是很漂亮的,只是接连的打击迅速抽干了她的生命力。在看到展昭的一瞬,她瞳孔缩了一下,让整个眼睛大半都是布满红血丝的眼白,透过阴测测的门缝,竟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