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双一躺尸后。海面上忽然生起浓浓的雾气,沿着海岸线往这边蔓延。那雾气来的迅速,眨眼间便把这里变成雾都。雾气还很浓,风吹不开,光透不进,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富江没有动,实际上她一步也没走。可面前却忽然出现一口古井,灰黑色的古井斑驳破旧,井边长满苔藓。黑魆魆的井口看着分外深邃压抑,如一张黑色大嘴吞噬一切能吞下去的东西。
她站在井边,稍微移动下脑袋,就能看到井底的她。
她站在井底,一动不动的仰头。执拗的,坚持的昂着头。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
井底的泥水分出两层,泥是泥,水是水,泾渭分明。贞子周围的水更是波纹不起,水平如镜,依稀照出富江面无表情的脸。
这场景有些熟悉。
她想:当初还是太天真单纯,那时候怎么能一言不发就转身跑了呢。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情况下就该尽情的喊些空虚泛泛的漂亮话,既不用负实际责任,又得了人情,免除后顾之忧。
像什么‘贞子,谁干的,你告诉我,我一定会给你报仇。’或者‘这都是我的错,贞子,你千万不要死。等着我,我会找人来救你的。’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溜了,谁知道你是去找人还是玩耍。
这样……就算她真死了也不会怨恨上她。
哪像现在,死了还会化成鬼去追杀你。
只恨当初太单纯。
富江砸了下嘴,习惯性去摸手腕。手上的感觉不对,她低头,看到自己变回五年前的模样,连衣服鞋子都换了,与那天的衣服一模一样。
贞子记忆力挺强的,这点细枝末节的东西她都还记得。她五天前换洗的衣服都忘了是哪件。
不过手腕上的黑手印还在,贞子是铁了心要报复她。
富江转念一想: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她没道理故意找死。现在这种情况,果断选择能讨好贞子欢心的做法,但不能太明显,也不能全全否定自己五年前的做法。
嗯,还是得在井边溜一圈然后撒腿跑。
富江下定决心,向前走了一步,静静地看着井底的贞子。
贞子的头高高扬起,是一种快要后仰倒下的姿势。脸庞因为泡久了井水而发白肿胀,透着淡淡的青,还有点鼓,像锅里煮久了的饺子。
她长发遮住半张脸,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黑瞳极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富江,浓厚的怨气几乎能凝化成实质性黑气。
贞子恨她。
对,是她有理由恨她,但她没理由报复她啊。又不是她把她丢到井底去的,她只不过是在井边溜了一圈逃跑罢了。
不过这种想法可不能让贞子知道,除非她想死。
富江眼珠一转,深深吸口冷气让自己精神起来。然后她看也不看贞子,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选择跟五年前一样的做法。
那就是——跑,跑的越远越好。
五年前,她自知救不了贞子,所以懒得做无用功。
五年后,她是为了让贞子以为自己无法救她。
厚厚的雾气在眼前散开,一拨一拨的露出周围的参天大树。急速的脚步冲开雾气,阴冷的风在耳边呼啸,也带来那股不离身的土腥气。
小小的伊豆村庄已经完全淹没在雾海之中,深一块浅一块的颜色如泼墨画般。影影绰绰的羊肠小道不知道哪一刻就会突然蹦出一个黑影,走近了瞧,才看出那是人形雕塑。
雕刻的活灵活现,逼真形象。
形状各异的雕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简直是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刻了模建了雕塑。这些雕像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风吹日晒,雨淋雪打的,表面都开始龟裂脱落。
富江估计村子里的人一点也不像做自己的石像,因为他们的神态举止无一例外都是惊恐厌恶的表情,有的人还茫然不解,有的人悄悄溜走,有的人高举拳头。栩栩如生的造型神情,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石像还是真人。
‘……救救我……’
什么?富江拧眉回望,没发现任何人。
‘救救我们啊……’
‘……求你了,把我杀了。’
‘行行好,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杀了我……’
‘杀了我……’
‘救救我……’
虚无缥缈的呼救声似乎惊醒了雾中亡灵,渐渐地,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嘶哑呼救声迅速增多。他们求着,哭着,叫着,叫的越来愈大,越来越响,仿佛就在耳边,但哪也看不到人。
富江咽下口水润润干涩的喉咙,狐疑的目光定在雕塑上。她没有犹豫,直接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