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勋打开瓶子,倾斜着点了血在手指。他用舌头沾了沾,随即变了脸色。
他说:“是罂粟的味道。”
寿勋以前吃过那东西。那东西麻痹人的很,也很容易上瘾。他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戒了的。
那东西掏人底子,小姐能不知道?
寿勋说,“我或许知道为什么了。”
常季问,“为什么?”
“她是最不该吃这药的人,也是最该吃它的人。”寿勋说,“她活着已那样痛苦了。”
常季说,“她该不该吃是一回事,可该不该给她又是一回事。我只想知道是谁给她的。”幽红的床帐的影子遮盖在他平静的脸上,眼睛像是两簇白火。
“她有许多朋友。”寿勋摩挲着手上的翡翠扳指,“也自然有人能替她找到。”他又说,“你该把她放回去了。你也不愿看见她死了也不安生不是?”
烛火摇曳,两只肥硕的蛾子扑棱在火焰旁,投射出怪异的影子。
常季知道小姐为什么要吃那鬼东西。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明白。
他觉得很冷。血液一瞬间被凝固了。
血管里能听见冰渣子的声音。
他攀着床沿,掩住脸,失声痛哭。
寿勋觉得天底下最泼的泼妇也没有常季哭的凶狠。
寿勋拿出小姐的信。
他把信递在烛火上,火舌顺着裁剪整齐的边沿蔓延,雪白的信筏顷刻间化作一堆灰烬。
“你莫哭昏了头。别忘了,我们还要杀死薛衣人。”
是的。薛衣人。
小姐让他们杀死天下间最强的剑客——薛衣人。
二姑好。梳双花辫的丫头迎面说。
二姑好。青布褂,白鞋面的伙计笑着说。
不断有人迎面走过。什么人都有。但都得叫一声?二姑好”。
她喜欢别人叫她二姑。
二姑其实生得很年轻也很妩媚。头发浓黑茂密,梳着时下流行的髻,头上一只碧玉鹭鸶衔着流苏摇摇晃晃。眉毛是细且弯的柳叶眉,细腻的脸有如花瓣一样柔软。
她穿着玉色的对襟襦裙,领子上有漂亮的盘扣。
二姑穿过偌大的堂子,上了二楼,又折向右手的廊道。
楼子是前年修的,三层,六十来个房间。南来北往的商人,货郎,镖师,都喜欢到二姑的堂子里喝一碗大茶壶倒的热茶。有几个钱的呢,就在二楼开个雅间,点上瓜果肉菜,各谈各家事情。
二姑的堂子是买茶水的,可二姑却不是。
二姑还开着一家赌坊,一家勾栏和一座酒楼。赌和嫖得到的钱并不那么干净,可的确是她手下最赚钱的门道了。
当然,二姑还有一些另外的产业。都是背地里的。
就现在,二姑真把自己当做坦坦荡荡的茶楼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