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荏苒,闲暇中消逝的时光最难叫人察觉。
天气逐渐寒冷,叶枝用来借花献佛的狐裘最终还是未能送出去。
谢绝了尉迟宫的邀约,她不禁抬眸望向昏沉的天空,油然而生发出一声叹息。莲秋替她将氅衣向上拢了拢,将窗棂合上了些许,留下一条二指宽的缝隙,叮嘱道:“今日风大,公主莫着凉了。”
“无妨。”叶枝无力辩驳什么,伸手将窗户打开了些,“今年何时立冬?”
见状,莲秋也不再阻止她,转身从衣橱中拿出一条薄被,边答道:“仲冬八日。”
仲冬即是十一月。离萧月吟回国之日不远了。
沉思片刻,莲秋将薄被搭在她的肩上,叶枝哭笑不得地将薄被取下来,揶揄道:“我哪有这么身金肉贵。”
莲求把薄被重新给她搭上,郑重其事地说:“秋日的风吹不得。风太寒了,吹到骨子里,骨头都锈了。”
不知她从哪得来的歪理,叶枝也没再推辞,只不由得笑了笑,道:“照你这个说法,我若是出了门,岂不是浑身都要生锈了?”
“所以公主就好好待在宫中吧。”莲秋与她说笑。
叶枝睨了她一眼道:“皇兄让你这么说的?”
“陛下也是为你好。”莲秋毫不迟疑就将叶徐之卖了出来。
“我就知道!”叶枝愤然道。她双眸一转,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可今日我是要去拜访阡大人的。”
“……”
“如何?皇兄还能拦着我不成。”
莲秋强忍着笑意:“可要奴婢通报一声?”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叶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莲秋给她顺了顺气,“奴婢说笑呢,公主您别当真。”
“阡大人应该已经回府了,我们也启程了吧。”叶枝无意再与她嬉闹,正色说道。
“奴婢这就去准备。”莲秋也收了脸上的笑意,委身便离开了。
离立冬已经不足五日,叶枝不能再坐以待毙,阡誉不能死,她也要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测,无论结局如何,只要等到萧月吟离开京中就万事大吉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莲秋已备好了马车,叶徐之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未免再次发生诗言引起的那件事情,他派了一支青莲军跟随在马车身后,还在暗中布下了不少隐卫。
叶枝一见这阵势,回头悠悠地看了一眼莲秋,后者眼观鼻鼻观心地凝视着脚尖,还不忘解释道:“与奴婢无关。”
“最好不是你。”叶枝叹息也似地说。倒不是她怀疑莲秋,这只是有感而发的。皇宫毕竟是叶徐之的地盘,他想知道的,绝对无人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叶枝只是想起了萧月吟。
不论身份地位,她是真的很信任萧月吟。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宫外驶去,天空也逐渐放晴了起来,太阳从乌云中崭露头角,向大地撒下一片金黄色的光芒。
稀疏的光芒似是从天神的指缝中透出来的一般,忽而的一束光芒将事物照耀得异常神圣,大抵是因为雨后不久,这些光芒不仅是挥开了天空的阴霾,更是将心中的阴霾拂去。
集市上依旧人声鼎沸,行人遇见这支队伍自觉地退避在两道旁,于是众人就这么畅通无阻地抵达了镇北将军府。
叶枝事前就向府中递过帖子,府门前的守卫行过礼后,就恭恭敬敬地将叶枝迎到了府中,又才带着一众青莲军另做安置。
镇北将军阡誉和镇南将军顾成威是大宋两大奇人。前者,放着好好的镇北将军不做、放着好好的蜀北不守,常年滞留在京中,将职权全部交由阡决,自己做个好不逍遥的空有名声的将军。后者更甚,顶着镇南将军的名头、领着朝廷的俸禄,整日在京中厮混,将镇守邱南一事全权交给顾一处理,自己乐得一身轻松。
即使如此,全天下无一人敢小觑他们。阡誉是为了自己的胞弟,顾成威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两人最大的区别便是阡誉自认为亏欠了阡决,顾成威纯粹是受顾一所托。
下人将叶枝领到一处凉亭前便告退离开。叶枝兀自向亭中走去,远远一见,亭中两人似乎正在对峙着,其中一人是阡誉,另一人叶枝不需细看便知是萧月吟。
萧月吟穿着一身较为稳重的黑袍,一尘不变的是那半月型的刺绣和腰间的短笛。
对坐的阡誉白发朱颜,微凝起眉头,似乎在苦恼着什么。两人神态十分认真,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棋盘上的形势,连叶枝走近都没发现。
叶枝不由放轻了步伐,呼吸一缓,饶有兴致地观摩着两人的神情。
棋局中的形势对阡誉很不利,他紧皱着眉头,手中的棋子不知该落向何处。
反观萧月吟,叶枝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面无神情地看着棋盘,脸上没有一丝应有的欢喜,反而一片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