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祁然不动声色地坐下,面上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严肃脸。
慕容北辰一直含着笑,看着他们两兄妹互相之间暗自交换的那些个小眼神,欣赏着他们的焦急窘迫之态,不仅没有半分愧疚之心,心下反而颇觉有几分有趣。到后头,实在是看着女儿小脸都要皱成一团,几乎是要直接哭出来了似的,他这才稍稍软了心肠,开口道:“朕瞧着你们两人的宫殿里东西还是少了些,已命人给抬了些送
来,恰好也到了用膳的点,朕便索性过来与你们一起用膳,也当面告诉你们,让你们高兴高兴。”
他说着,目光略带揶揄,“怎的,朕瞧着你们见了朕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竟是没半分高兴?”
慕容念之听了他前头那话,当即就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整个人就都像是瞬间活泛了起来,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哪有啊,女儿见了父皇简直都要高兴傻了!”
说着,她便凑了上来,拉着他就往外走,“哎哟女儿好饿了,咱们快去前头用膳吧,父皇今日打了两场,定然也是饿极了吧。”
她不由分说拉着慕容北辰,好一番缠磨,又暗自冲慕容祁然眨眼睛。
慕容北辰原就没打算拆穿他们,当下便也顺着她,由着被拉了出去。
一家三口坐到了一处,今晚的慕容念之比往日更加殷勤,连连给慕容北辰布菜。
便是慕容祁然,也破天荒地奉承了一番,一双儿女连番讨好,慕容北辰心情大慰,心里直道,看来这个把柄,还是挺好使的,以后,得时不时给他们使一些小把柄才是。
两兄妹一番齐心协力,终于把老爹送走了,这件事也算是揭了过去,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慕容祁然当下嘱咐妹妹,下次须得更小心些,不要让爹爹发现,慕容念之当即忙不迭地连声点头,没有不应的。
这个插曲过后,日子便又是一天天过去。
第五天,慕容祁然派人把慕容念之请到了自己的重华宫里,小心地把人都遣退,把门窗关好,然后便给妹妹亮出了自己这几日呕心沥血的画作。
慕容念之看到画上面的那人,顿时就又惊又喜,目瞪口呆。
画纸上的女子,明眸皓齿,灵秀逼人,眉眼处无不神采飞扬,可见画工精湛。若单单是这画工也就罢了,她反倒还没有那般惊奇,更绝妙的便是这人的眉眼容貌,一颦一笑,简直跟娘亲一模一样,整幅画的身材韵致,也跟自己手中从爹爹那里偷来
的那幅并无二致。
慕容念之当即对他赞不绝口,慕容祁然难得的露出了些许羞赧的神色。其实她不知道,这几天他每每都挑灯苦画,笔耕不辍,画废了不知多少纸张画卷,为了不被发现,又不能大张旗鼓地烧掉,他便只能用水浸透化开,这才敢扔进纸篓之中
。
他背后的辛苦和努力他都不欲多说,眼下有了成效,得到了妹妹的这般夸赞,他心里便只觉得高兴。
而且,更让他忍不住高兴的是,自己真的能画出娘亲来了,那么从今以后,他便再也不怕自己会忘了娘亲。
他不仅要把娘亲画到画纸上,更要画到心里。
慕容祁然暗自做的这些事,自以为瞒得密不透风,殊不知,他每晚所做的事,画废了多少幅,画到了几点,都一一被禀报到了慕容北辰那里。
更甚者,他最后画出的成品,也在他小心翼翼地藏起来自以为除了自己没人发现得了的时候,当天晚上就被人偷了出去,送到了慕容北辰手里。
慕容北辰打开了那幅画,看到上面灵巧生动的女子,心里竟感受到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强烈震撼。
那样的震撼,比看到自己手下画作之时尤甚。他最后是又悲又喜,悲的是,他们三人,竟然只能通过画作来缅怀四年她。喜的是,自己儿子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才思敏捷,天赋过人,假以时日,不久的将来
,便当真能接自己的班了。
慕容北辰看了半晌,才让人把画重新收好送回去。
这一家子三口人,便这么互相隐瞒着,不想戳穿,是不想直面,让对方伤心难过。直到很久以后,才发现对方那体贴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