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佸也没想到,裴度对他那头骡子的执念竟然这么深,在武元衡派家人送了马过来的情况下,武元衡还是坚持不抛弃他的骡子。
四个人骑着两匹马一匹骡子慢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崔二十二催马在前,韩佸紧跟在后,最后面是整理完仪容之后清清爽爽的裴度。
韩虎头和崔二十二共乘一匹马,小小少年韩虎头的一双眼睛时不时从裴度身上滑过,不知道是在好奇裴度这个人还是在好奇他的骡子,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滞。
“哼…嗯嗯…”崔二十二清了清嗓子,发出几个气音提醒仿佛眼睛长在裴度身上了的韩虎头,韩虎头才猛然收回视线。
“哈哈哈…”韩佸忍不住笑出了声,开玩笑般举起马鞭轻巧地挽了一个鞭花,马鞭“啪”的一声炸响,继而轻轻落在崔二十二的马屁股上。
武元衡送来的马都是性格温顺的母马,估计已经很久没有挨过鞭子了,虽然经常带着整套的骑具到处跑,却连马鞭响一声都听不了。韩佸这一下不要紧,崔二十二和他自己的马都受了惊一样撅起了蹄子,跑得越发快了。
“十二郎你…”崔二十二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马带出去老远了,韩虎头“咯咯”的笑声随着马蹄声传来,惹得裴度也不自觉柔和了眼角眉梢。
韩佸比崔二十二的骑术更好一些,他控住了马,没有让马奔驰起来。
他的马没有真挨打,试探着走了几步,复而也就恢复了之前的步速。
裴度在“骏马”的背上轻拍了一把,骡子立即会意快走几步赶上韩佸,跟韩佸的马齐头并进。
不只是有一还是无意,韩佸也恰好在狭窄的山路上给裴度留下了可以并辔而行的空间。
“你怎么不跟着他们走?”裴度侧头看着韩佸,斑驳的树影映在他和韩佸的身上,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韩佸抬起头看着太阳打了一个大喷嚏,一边揉着鼻子一边用模糊不清的鼻音回答道:“我跟他们走什么,我最近又没有什么烦心事儿。”
除非在郑氏面前,韩佸的声音很少会这么柔软。
不管在哪儿,总是有许多双眼睛窥视着韩佸,不管窥视的目的是关爱他依靠他还是打量他仇视他,都会让韩佸觉得有那么一点不踏实。
只有裴度是不一样的,裴度炯炯有神的目光带给韩佸的只有平静,这平静和郑氏带给他的又有所不同。
听着韩佸奶里奶气的声音,裴度忍不住咬了咬下嘴唇。
——这是一个已经被裴度戒掉很久的小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忽然又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裴度把它归咎于周而复始。
“哦?”裴度的神色变得有些凉薄。
韩佸:“很奇怪吗?你不经常在寺里呆,可能不知道,崔二十二最近一段时间抄书抄得有些疯魔,我的床都快要被佛经占领了;韩虎头那个小家伙,天生心眼就多,奈何又是个贱命,如果不是遇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