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就是各州推荐应考。
如果是下州,每年才能有一个名额,幸好宣州是上州,每年勉强有三个,可是这三个名额比之州里如砂石一般数量众多的读书人,还是僧多肉少千不获一。
刚来到宣州的时候,郑氏曾派人给现任宣州刺史派过礼单,郑氏和韩氏都是大姓,和谁都能有些弯弯绕的亲戚和情谊在,一般人也就随手收下了,但是没想到这位刺史竟然退了回来。
韩佸虽然知道,按照历史韩愈肯定是能考中进士的,但是还是免不了担心,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看起来光鲜亮丽、名望如日中天的人,大多数都不能像平常人一样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
宣十六这个小崽子在韩佸临走前偷偷透露消息给他,说他家阿耶发话了,圣人最近可能会有大动作,宣州也会受到影响也说不定,让韩佸最近少出门惹事儿,年前如果有掉脑袋的事儿更千万不要找他。
韩佸笑着踹了宣十六一脚,和他约好了上巳节一起去城郊的大河里游泳。
这或许是一个转机。
韩佸站起来从身后的小榻底下摸出一个小箱子,轻轻打开露出里面厚厚一沓儿纸稿,手指抚上墨迹,心里才觉得踏实了一点。
虽然郑氏把韩佸关在书房里强制他每天背书,但是韩佸又不打算当官,每天都是草草背完规定字数了事,把剩下的时间都用来记载他上辈子的记忆。
他花了很久很久,用宣州特产兔毫笔,以拼音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描画,每天比刻苦的韩愈睡的还晚,才终于在半年之内重新过完了一生。
这一个箱子,就是一个人的一辈子,不大不沉也没有上锁,但是能读懂箱子里东西的,只有写的那个人。
在唐朝一年以来,韩佸从来没有感觉到不真实过,相反,眼前的大唐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他怀疑自己的上辈子是不是真的。
韩佸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坐过飞机从天上往下俯瞰山河云海,他是不是真的得过癌症躺在病床上想起年轻时的朋友爱人。
韩十二郎,行十二,小名老成,据说得知他生母怀了他的时候,他的生身父亲韩介已经病入膏肓卧床不起,他的亲兄长小名百川者在前一日里刚刚夭折,韩介勉强坐起来,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做老成,不希求他能和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并列,也不希冀他品行高洁光耀门楣,只愿他能够平平安安的张大,到老方算是成人。
秋天里,火星西行天气转凉之后不久,新稻入库的那一天,郑氏在征求韩佸的意见之后定下了他的大名,佸。
韩佸需要这样一个印记提醒自己,他的记忆并不是完全靠幻想得来的。
虽然上辈子留给他的,也就是剩下这样一个名字了,并且在他二十岁加冠之后,也很少有机会再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