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之二

苍翠一片的山脊,依次掠过眼前,江沅伏在沈瑾瑜背上,仰头看着隐没在花草中,满是青苔的石阶,又转头看向走在前方的孩童,目光落在他一蹦一跳的背影,唇角不自觉牵起一丝笑来。

无心越走越快丝毫不喘,显然对此处十分熟悉,也早已习惯走这段路了。

他走到一处突然停步,兴奋的回过头来,指着一处霜雪覆盖的山腰,笑道:“江师兄,大师兄,你们看!我跟我娘,就住在前面的山上!”

江沅笑道:“小无心,你接着走前头,给你大师兄引路。”

无心乖巧的点了点头,刚要接着朝前走,瞧见江沅靠在沈瑾瑜背上,含着笑容闭上眼睛,脸颊紧紧贴在他肩上,不由担心的问道。

“江师兄,你让大师兄背着,是不舒服么?”

“小无心,你还小。”

江沅见孩子单纯无垢的目光,摸着心口,故意靠在沈瑾瑜耳边笑道。

“你大师兄还想让你一心守礼,做个乖巧的孩子。有些事情你就别知道太多,也别问太多,懂不懂?”

无心懵懂点头:“是,江师兄。”

方才吃饱喝足又歇了一会,明岚摸着无心的头,提起让他们在大典之前,与身在山中却无法参与大典,沈瑾瑜的师妹见一面。

江沅对沈瑾瑜这位唯一的师妹,已是点满了好奇心,但因为费力打了一架,他浑身软的跟面条一样,实在懒得不想走,死皮赖脸了半天,满意的爬上沈瑾瑜的背,一同下山朝他峰而行。

望着不远处的男孩,已然一溜烟上了台阶,还时不时停下脚步,朝着他们奋力招手,生怕他们走丢,江沅摸了摸下巴,回想方才无心对明岚的称呼,怎么都觉得奇怪。

“无心既然是师妹的儿子,该叫无咎大师伯才对,怎么也叫大师兄?”

“师妹曾言自己非终南弟子,不肯让无心按辈分入宗。”

沈瑾瑜闻言,低声答道。

“师姑和师父怕无心多想,仍认无心为徒孙,令他私下可唤师祖。宗内除几位知晓内情的弟子,其他人都以为师妹失踪已久,生死不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无心便与其他外门弟子一般,唤我为师兄。”

江沅想起无心在太和太清面前,倒是丝毫不避讳:“太和跟太清,都知晓此事?”

“是。”

“不错,掌门跟其他师叔师姑,的确极少在宗内见到,无心不会在其他弟子面前,无意中说漏嘴——且无心只单独这么叫,要不是明岚师姑亲口说了,恐怕我也不会生出疑心。”

江沅伏在他肩上思索,在经过结霜的石阶时,突然打了个寒颤。

“怎么越走越冷了……这是哪里?”

两人行过的石阶上,花木低矮,不见盛放的踯躅,只有一层冰霜,露出近似透明的白。

江沅仰起头来仔细看,见朝上攀登的这座山峰,与其他八峰全然不同,越朝上走冰雪越重,寒气顺着领口渗入骨髓,寒颤就怎么都止不住了。

“终南第九,狱峰。”

沈瑾瑜灵力护体,不觉寒冷,却察觉他在颤抖,脚步一停:“此山最为偏北,雪落终年不化,乃为刑罚之峰。”

他低身将江沅放下,自乾坤袋中取出雪狐大氅,展开披在江沅肩上,修长手指轻轻拉紧领口,问道。

“还冷么?”

“无咎最好了!”

江沅拨浪鼓一样摇头,抬手握住他手指,望着满地未化的雪,朝他身上蹭蹭。

“这么冷的地方,你师妹一待多年,想必很不好过……她到底犯什么错啦,师姑那么温柔的人,要这么罚她?”

沈瑾瑜沉默片刻,眸光自他冻得发红的脸颊滑过,又很快垂下眼帘。

“师妹天资极高,不到双十,便已结丹,犹在我之前。”

江沅知道他在说以前的事,本来不想插嘴的,听到这话却忍不住反驳:“怎能这么比?你十几岁的时候,还自废功体过一回,现在重修都结丹了,不然肯定比师妹快!”

沈瑾瑜深深望了他一眼。

“师妹结丹那年,我仍在闭关。她独自一人下山除魔,救了一人,并与那人相伴游历,不久回到宗内,已然珠胎暗结。”

说到此处他乍然一顿,转开看着江沅的目光:“此事被师姑发现,请师父前去,再三询问下,师妹说出此子之父,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

“尚有隐情?”

“那人虽不属魔门三宗,却是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