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府离公主府有些远。
待苏采萧两人回到公主府,月夜已显露出一半面目,于是陆朝歌顺理成章留下来与苏采萧共进晚膳。
一餐毕,陆朝歌整了整衣衫站起。
苏采萧有些惊讶,怎么今日转了性,这便回去了?
但让陆朝歌转性,那是绝无可能的。
他站着却没有立即走,而是问苏采萧:“今日有酒有月,公主要就着酒赏月吗?”
苏采萧回忆起回来路上她看见的一轮圆月,心想今日又是四月十五。
瞳孔中仿佛照进了低沉月光,苏采萧眼神微暗,心中烦乱起来。
就酒赏月?倒也是个好主意,能打发过今夜。
不过,有月,酒在何处?
陆朝歌仿佛知道她心中的疑惑,解释着:“我看今日宴上的梨花酿还不错,便想起之前我入府时曾埋过一坛酒,如今也可以挖开喝了。”
苏采萧想到今天的日子,脑中就像盛了一碗浆糊,越想越黏,越想越糊。此时也懒得细想为何陆朝歌入府时要埋酒,今日又为何要喝。
她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陆朝歌像是早料她不会拒绝,一见她点头,便道:“那麻烦公主在池边亭中稍等片刻,我取了酒便来。”
说罢,他就出了门,应是去取酒了。
明珠在旁,自然一眼就看出陆朝歌刚刚提到月亮,长公主面色就不对。
她到底在苏采萧身边几年了,明白四月十五对于长公主的特殊。
每年四月十五,长公主时常一个人坐到天明。
明珠不敢打听长公主的心事,但时常想起每年那日长公主的情状,涌上心疼。
当陪着长公主祭拜时,她也总是在众人离开的最后,悄悄插柱香,默默祈愿四月十五长公主别再心乱。
从前长公主不许别人在这夜陪她,今日却同意了陆公子的请求。有了陆公子,今夜长公主定不会像以前一般烦忧了。
想到这个,明珠对陆朝歌的好感就高了起来,甚至隐隐超过了她看好的柳行云。
明珠感激地想了一会儿便回神,上前,扶住了刚站起来有些摇摇晃晃的苏采萧。
苏采萧转脸对上明珠关心的眼神,摆摆手示意她没事。
她不得不想起,自从陆朝歌来了之后,她已经好久没有回忆起之前那事了。
苏采萧抬脚也出了门,明珠没有跟着。
外面夜色正好,苏采萧看见了池边的亭子。
苏采萧想起了陆朝歌入府第一夜,他也是坐在那里弹琴,问她,他美吗。
而此时,一座小小的亭子却像蛰伏在黑夜中的巨兽,呼吸,起伏。
苏采萧努力把脑中的不愉舍去,快步走近了亭子。
亭中白衣人已经站着候在那里,见苏采萧来了,打趣道:“公主怎的没我快?”
他面前一坛酒摆在石桌上,旁边是两个酒杯。
苏采萧先坐了下来,酒已开封,她自顾自倒了一杯,仰头整杯倾下。
与今日宴上的各种果酿花酿不同,那酒入喉便激起了火辣辣的一片,再往下品一品,也是九分苦涩,最后回了一分甘。
苦酒入心,苏采萧眼中的世界竟有些模糊起来。
她看见陆朝歌的脸在夜光下与那年明月重合,珍珠般莹莹发着光,又人为地蒙上一层黯淡。
陆朝歌。
三个字在苏采萧舌尖转了一圈,最后没入虚无。
她皱了皱眉,只看见陆朝歌伸出手指,搭上她的额头。
“公主,这酒太烈,您这般喝受不住的。”感受着指下炽热的温度,陆朝歌忍不住为她抚平了揪着的眉。
指尖微凉,苏采萧的神志清楚了一点。
陆朝歌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两颊浮起了红晕。
“真烈,也真苦。”陆朝歌也学苏采萧,他低头蹙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