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的京城,柳絮飘飘摇摇,宛若翩翩飞雪。
出宫门的道上没有多少人,一缕缕柳絮随风飘落,落在道路上,泥土中,还有皇道上那辆显眼的马车上。
马车晃晃悠悠,不紧不慢,两匹高头大马在前头开道,端坐在车前的马夫神色也带着些骄傲写意。
暗黄色的车窗帘被掀开,探出一只纤纤玉手,半空中本该回归尘土的柳絮霎时轻轻依到了手上。
“公主,可是觉得闷了?”贴身侍婢明珠见公主拉开了车帘,捉着柳絮却不言不语,以为是公主待在车上无趣,忙问道。
苏采萧闻言,却没有回答。她眨了眨眼,头向外稍微偏了一偏。
明珠见公主没有反应,以为公主并未听清,忙提高了声音再问一遍:“公主,是觉得路上闷了吗?”
苏采萧这次终于有了回应,她用空出来的手竖了一根食指,抵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明珠不说话了,也偏了偏头,但是她离窗子远,什么都没听到。
马车晃晃悠悠,向前面驶去。
远处隐隐的杂乱人声这才传入车中,明珠学着公主一般倾耳听着。
“好诗,好诗!”
交谈声中隐隐夹杂着几句诗词,好似是在讲宫殿华美。
明珠一听到诗,想着之前听到的传闻,便压低声音向苏采萧解释道:“公主,您上次就是在诗会上见到了柳公子。柳公子后来得了探花,外人都觉得是您的抬举。是以有一群年轻举人,放着正经路子不走,就时在皇道旁常办这种诗会,想搏个宫里出来的贵人的青眼。”
苏采萧听了明珠的解释,对那些年轻举人的行为不置可否,只是挑着明珠的话里的一个用词说了句:“别叫柳公子,叫柳侍郎。”
明珠口中应了一声,同时心里暗暗给柳公子可惜——自从柳公子得了皇帝看重,出了公主府作礼部侍郎,公主仿佛把他当成陌路人了,哪怕柳公子每半个月来公主府求见一次,也再见不到公主对他有昔日颜色了。
真是可怜那柳公子一腔深情都付了春水,在公主心里流了几遍便再也看不见了。
那头苏采萧却不知道明珠心里转着什么样的情绪,她说完那句话之后,便细下心来听诗会的动静。
“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
还依水光殿,更起月华楼。”
“王公子高才啊!说出了吾等心头大事,畅快,畅快!”
“哪里哪里,王某不才,恨不能踏上金銮殿以身直谏,只能在此处作诗写感。”
“王公子谦虚了,有此才华,他日必能在朱笔下留名。”
“唉,过奖过奖,高公子的这首怀古诗也是不错的。”
“当不得,当不得。拙劣小作而已。”
苏采萧本来嘴角就噙着一丝笑意,听到那句诗,再听到这些文人的恭维声,明艳的脸上笑容慢慢扩大,最后忍不住嘴角逸出一声低低的笑。
明珠一直关注着公主,见公主慢慢笑起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又明白公主不喜别人出声打扰,只能憋着心中疑问,期待自己这个榆木脑袋能从这几句诗和话里悟出点引人笑的事情。
“明珠,你说他们在写谁?”就在明珠千万般猜测的时候,苏采萧终于放下窗帘。
苏采萧边问,边把抓到的柳絮分成两半,左手捧着一半,慢慢吹得车里全都是白色,右手抓着一半,仔细赏玩。
端的是一派悠然。
明珠脑子绕了一圈,万万没想到一首景色诗还能是写人的,羞愧地低下头:“公主,奴婢不知他们写的是什么。”
刚刚吹起来的柳絮全都飘在马车车厢里,像是在车里下了一场雪,苏采萧耐心地添加了点提示:“前朝末代皇帝,建了宫殿一座又一座,美人纳了一个又一个。你说,他们写这些是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