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琳琅拢起天子的发,手上不紧不慢地梳着,理顺先前成结的地方,视线却定格在女郎纤细的颈上。虽然天子身形单薄,但不可否认,这样一个貌美的女郎,身上总有许多可观之处。
三年前那夜的记忆太模糊,这会儿,纪琳琅才有功夫细看聂华妤的身体。白皙纤瘦的颈,形状优美的蝴蝶骨,不盈一握的腰……她的目光有些沉,心中不断回忆着三年前的景象。可惜当时她实在是醉了,所有记忆,都是朦朦胧胧的。
就在这时候,聂华妤忽然问:“琳琅——”
纪琳琅漫不经心地应她:“怎么了?”
聂华妤一顿,随即轻声道:“你是不是有点怕我啊。”
纪琳琅瞳孔一缩。
她以为自己藏的不错,可小鱼儿……小鱼儿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纪琳琅道:“我不怕你。”这是实话,她的确觉得自己与聂华妤之间有了沟壑,却绝对不到“害怕”的程度,充其量,只是她不太确定,自己要如何面对身为元熙帝的聂华妤。
在她身前,聂华妤“哦”了声,声音还是很漫不经心:“对,你不怕我,你这会儿给我梳头,动作比碧荷用力好多。如果她把我头发弄掉,一屋子人都得跪下请罪的。”
纪琳琅眸色一暗,手上仍捧着天子的发,却有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她迟疑期间,聂华妤笑了声:“可我不怪你呀。琳琅,我只有你能信了,你知道吧?”
纪琳琅摸不清天子的意图,心却慢慢放下,能够继续给女郎梳发。
“只有你能信了”,这是句熟话。三年前,聂华妤说过差不多的句子。
这会儿,天子的语气轻轻巧巧,道:“我有三件事要做,但我得找人帮我。李宗德是丞相的人,碧荷一家子都在齐禄庄上住着。他们总当我傻,连这点事,都做的明目张胆,生怕我查不到似的。”
纪琳琅没想到这些,“什么?李宗德也?”
天子叹息了声:“我外祖家,当年被父皇打压的不剩下什么,好不容易传点消息进来,还要白给人一堆银子。琳琅,你想想,哪朝的天子舅家,活的这样憋屈?”她说完这话,倒是自己想了想,“不对,当年盛家比我外祖还艰难。”永乐帝亲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盛太后的父亲告老还乡。
纪琳琅忍了忍,道:“小鱼,你身边就没个能信的人?”
聂华妤一笑:“有啊,碧竹是我外祖送进来的。我把她给你用几天,就有理由给她升位子。你看,我活的多不容易啊。琳琅,那三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纪琳琅道:“你说。”她心里觉得,聂华妤完全不用铺垫那么多。于公来看,小鱼儿是君,她是臣;于私来看,小鱼儿又是她的心上人。她为聂华妤守了三年塞北,已是她心意的最好证明。
聂华妤扶住她的手,转过身,三千青丝都披在脑后。
她一条一条数:“明年科举,我要你留在长乐城,趁科举时,将顾志贤那一派人一网打尽,换上新人。”
“那以后,你想回塞北,就回塞北。交给别人守,我也不放心。可如果你愿意留下,琳琅,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我是没兄弟活着,可我父皇、祖父、曾祖父、高祖父,他们都有一群兄弟。如今燕王占江南,吴王占胶东……一个一个,都把封地看做自家领土。我这天子,做的有多不安稳?”
纪琳琅一顿,懂了:“你要削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