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琳琅也真够刻苦,明明昨日才下马,今日就又马不停蹄地练起。
虽然一直听说,但天子从未亲眼见识纪家枪法。传闻里,这套枪法是当年纪家先祖在梦中所得,传承至今,威力无穷。聂华妤倒是不在意这些,毕竟纪琳琅是将军,该懂的是排兵布阵。枪法再好,真到战场,也很难亲自用到。
但听说纪琳琅出去那么久,她还是有些好奇。
碧荷注意着天子的神情,揣摩上意:“陛下,要请将军回来用午膳否?”
聂华妤侧过头看她。
碧荷后背一凉。虽然天子容貌昳丽,年级又轻,可她在面对天子时,时不时有些莫名的惧意。碧荷也说不清,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面前的天子明明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微微挑起唇角,说:“行,找人去叫她吧。”
等待纪琳琅回归的时间里,聂华妤坐到案边,身边服侍的人成了李宗德。
他把一小叠折子放在天子身前,随后就站在一边磨墨,安静的仿佛根本不存在。
自三年前,聂华妤登基起,碧荷和李宗德就是这样分工的。天子没有后宫,宫中不用太多宫女,可还是需要有个人来安排各项事务。聂华妤已经要看国事,这些微末小事,自然不能劳她,可又没有宗亲可用。别无他法,只能点宫人负责。
三年来,担这个职责的,向来是碧荷。
而李宗德,只是那个上朝时站在天子身畔,下朝后为天子添置笔墨的人。
聂华妤看了几个折子,可有可无地在上面批字,大多都是一句“准了”。不得不说,这三年来,那群文武官员对她的态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主要还是纪琳琅在外战绩越来越好的效果。那群人终于知道,让纪琳琅去塞北,并非是放她送死,而是纵虎归山。他们知道天子和纪琳琅关系好,如果天子再出事,说不准那姓纪的疯女人会带着十万军队杀回长乐。
一派人开始担忧,觉得天子有这么一个依仗在,未必不能翻身掌权。
另一派人则觉得前者杞人忧天,如果担心纪琳琅搅局,那还不简单。还是那句话,刀剑不长眼。三年前失败,是因为低估了纪琳琅,也高估了那个副将。现在出手,派人跟上,最好是在跟着纪琳琅刷上几场战争之后,再悄无声息地把纪琳琅“解决”,才是上策。不仅弄死心腹大患,还接手对方手下的人马,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前一排人觉得后一派人做白日梦,后一派人觉得前一派人胆子忒小。
明明是三年前合伙将聂华妤推上皇位的一群人,到这会儿,内部反倒有了冲突。
聂华妤心中慢慢琢磨,手上动作不停。
毛笔沾着朱砂,落下的字迹鲜红而浓丽。天子一边写字,一边问李宗德:“你姓李,李学士也姓李,你俩莫不是本家?”语气不疾不徐,仿佛在聊什么家常小事。
她口中的“李学士”,就是那个长篇大论,阻拦聂华妤将纪琳琅封作“大将军”的老头儿李临渊。
李宗德手一顿。
他段数比碧荷要高很多,在短暂的、几乎不会令人察觉的停顿之后,李宗德笑了下,好像天子仅仅是在和他开玩笑,那话一点隐藏含义都没有,乐呵呵地答:“陛下说这话,可真是折煞奴婢了。李大人是什么出身,奴婢是什么出身啊。”
聂华妤不置可否,继续看折子,心想,这群人掐来掐去都是这几招,上眼药就算了,居然有人想动真格的……她想了想,把那张工部尚书弹劾丞相侄子的折子单独拿出来,放在案边,继续看其他。
没看多久,纪琳琅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