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琳琅假兮兮地给他提了首墓志铭，转眼就忘了这事儿。想弄死她，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天子让将军沐浴，将军只有遵从的道理。

跟着宫女到了浴池，纪琳琅解开衣衫，将轻甲放在一边，缓缓踏入温水当中。她心中浮出聂华妤靠在水畔休憩的样子，不由露出一个轻微的笑意。

旁边的宫女显然已经惊呆了，对天子的任性无话可说。宫中一切皆有规格，这浴池本当只有九五之尊能用。在先帝那里，最多是让先帝与宠妃一起游水嬉戏。聂华妤倒好，直接让进宫吃宴的将军用了。

另一边，宣极殿内，碧荷仍想劝天子。

可聂华妤伸手捂上嘴，矜持地露出倦意。

这显然是不想听话的意思，碧荷别无他法，只能问：“陛下，征北将军沐浴之后，要宿在哪里？”

这倒是个问题。

明日还有早朝，聂华妤得就寝。至于纪琳琅，没法子，宫门已经下匙，她出不去。

聂华妤吩咐：“请将军到西暖阁歇息。”

宣极殿内室分作两暖阁，天子一般睡东。

这一生，聂华妤换过两次住处。年幼到年少时，她都随母后，一起住凤栖宫。后来母后郁郁而亡，断没有一个公主住中宫的道理。先帝一道旨意，把她迁出来，随意指了一个住处。

她低调地、冷漠地看着那群妃嫔争斗。这个要住芳华宫，那个要住凤栖宫……一个一个，当时那样肆意，现在却只能在长宁宫中讨生活。

起初搬进宣极殿时，聂华妤感觉很怪异。在东暖阁睡了三年多，倒是开始习惯了。

浴池之中，纪琳琅蜜色的皮肤沾上水珠。

她舀起一手水，泼在身上。水流顺着皮肤的肌理滑落，顺理成章地绕过那些隆起的肌肉线条。她又想起方才见到的天子，小鱼儿似乎太瘦了，哪怕时人以瘦为美，聂华妤的肩还是显得太过瘦削。

军营中的生活要艰苦许多，时常无法沐浴，只能在河中随意冲洗。周围又都是男兵，沙场上可以称兄道弟，安营扎寨时却要注意一点距离。纪琳琅原本性子就皮，北疆又冷，这下好了，三两个月不洗澡都是常事。

她默默想了下，觉得如果聂华妤知道这事儿，大概再也不会让她近身。

她喉间一咽，手指无意间在腹部的伤疤上拂过。

如果天子问起她满身疤痕的来历，纪琳琅想，她有很多故事，可以讲给小鱼儿听。

征北将军难得泡澡，泡的身心舒畅。

等纪琳琅站起，旁边的宫女赶忙抵上浴巾与新衣。衣服有些大了，但纪琳琅也不在意。她想到自己先前见过的，倚在榻上的天子，志得意满，回宣极殿去。

结果没来得及进屋，就听到天子已经睡下，请征北将军往西暖阁就寝的消息。

讲话的人，是聂华妤一晚都带在身边的宫女。纪琳琅审视地看了她一眼，碧荷微微一笑，神情丝毫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