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一沉。
“你就是怕失了相国府的助力,你怕我真的会嫁给扶苏。若届时木已成舟,父亲大人兴许会因爱女之心而有所动摇。公子,我自己的性子我最清楚,如若不是你插手,两年前会嫁给扶苏的,只会是我李玑珥。”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几乎要掐出血印子来,“若不是你骗了我,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放掉这个人。”
他眼中暗光迸射四溅,犹如折断的刀刃一般锐利。
他走近了一步,扣住她手腕抬起,她一步踉跄靠近些许,便看到他阴郁的眸如朔月之夜。
“你想嫁他,他呢,他可愿娶你。”
她胸腔内郁结,一时间竟顺不过气来。
“你以为天下就你性子最倔,难道你忘了,扶苏为何今日沦落到流放北境的地步。”他冷笑一声,声音渐沉,“李玑珥,我纵是骗了你,又何曾对你有半分亏欠,竟还惹得你,对我起了如此杀意。”
“你莫要忘了,你和我行过六礼,拜了天地。”他手劲渐大,掐到她伤处,令她冷汗沁出,“此生此世,你便是我的妻。”
他斜眼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扶苏,握剑的手一转。
剑刃反射出一道明晃晃的光,直往扶苏刺去。
铛地一声,剑刃在即将刺穿胸膛时被截下,子婴收剑退了几步,看到执剑立于扶苏面前,背脊挺直立若青松的蒙予白。
“四白!”李玑珥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点。
“我为陛下亲封少府蒙予白,承陛下令,护卫长公子安然抵达北境。不知阁下是何人。”
子婴眼风淡然扫过身侧的玑珥,刚想出手拽住她,她却如一阵风跑到了对面人身侧。
“元儿。带着长公子走。沿着西南方向再走五里,是我叔父蒙毅昔日部下所管辖的河东郡,我已有所安排,你将这个给他们看便可。”蒙予白扯下腰侧的玉符抛到她手心。
“你真的以为扶苏再无成为储君的可能吗。如若不在途中将他杀之,待到他入了蒙恬掌兵域内,再想下手可就难了。”子婴声音猛地扬起,眼紧紧地盯着李玑珥,“且不论咸阳城中局势如何,蒙恬手握三十万兵马,只要他想反,扶苏随时都可能拿下帝位。一旦扶苏成了皇帝,蒙恬握了兵权,你可想过你的父亲大人会落到何等境地。”
“李玑珥,我因何骗你,你难道想不清楚吗。一旦扶苏得了天下,与他共享的只会是王家的女儿。但我不同。我说过,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蒙予白眉头轻蹙。
李玑珥搀扶着扶苏,没有作声,可也停住了步子。
“你想要的天下祥和,扶苏能给你,我也能。”
可她却用如此单薄的身躯,架着扶苏决绝地往密林深处走去。
头也不回。
深知不妙的子婴陡然提剑意欲拦下她,却被蒙予白堪堪拦下。几番交刃,竟是纠缠得难分上下。
“李玑珥你站住!好,你听着,我会保扶苏一命,但你不能将他送入北境,绝不能将他交到蒙家人手中!”
她的脚步停下,微微侧首过来。
“我们各退一步,也好让事情有个转圜的余地,再行商榷。”子婴见她似是有动摇,似是松了半口气。
却听她的声音幽幽从林间深处传来。
“从此往后,我再不信你。”
她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