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以为他生分了,虚扶了一手,对他道:“朕心里是有数的。那件事情不全是你的错。只是你也不争气了些。在蒙家的后辈中,你是行事最为细致稳妥的,朕对你寄予厚望啊。”
“是臣有负陛下,当真是惭愧。”蒙予白本是半跪着,如今却双足正跪而匍匐行礼,重重地磕了个头。
“李斯同你父亲还是不同的。你的父亲正直不阿,世代忠良,有着将门世家的尊严与荣耀。而李斯如今虽是一人之下,出身却微贱贫寒。能够得到今日的地方,明的暗的,自是何等手段都用过的。”陛下声音渐肃,“他是一匹万里挑一的好马,但是却是一匹野马。朕降得住他一日,却未必能令其安分一生。”
“陛下……”
这话,说的可是相当地推心置腹了。
“李斯从来都不喜欢扶苏。因为他的身上,流着她的血。”陛下竟似无奈,低声笑却禁不住咳嗽出来,许久都未能平复下来。
“她?”蒙予白细想了片刻,试探地问道,“芈姬?”
陛下没有再应他。
芈姬当年的旧事,一直是宫中秘闻,陛下从来都不喜人议论。
蒙予白知道的,其实也并不多。
只知道陛下决心一统六国前,身边从来就只有这一个女子。她是楚国人,有着惊为天人的容貌,实乃人间尤物。
而也忘了从何时开始,一切走了变化。芈姬被囚禁于深宫中,陛下开始征战四方,平定四海。在秦王政十九年的深冬,芈姬捱过了十数年的囚禁之苦,终究心死。
破晓时分,走进了浮着冰滓的湖水里,如镜的湖面以她的身子为中心,将一道道涟漪四散泛开了去。
尔后,终归宁静。
但蒙予白的父亲大人蒙恬,似是还知道更多。因为他始终笃定,扶苏公子一定会是日后的储君。
无论陛下表现得是多么不中意他。
父亲大人始终都如此坚信着。
“予白。李斯那个小女儿,那个元丫头——她可是中意扶苏。”陛下蓦然问道。
听到元儿的名,蒙予白又是一顿,才回道:“两年前,她的确心属长公子。”
“如今呢。”
“如今……似是,也未能完全放下。”
陛下又低笑了几声,才道:“朕只是看着,那丫头像是个机灵的。用不了几年,李斯便要管不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