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李羡轻轻应声。

孟恪垂眸,眼睫洒下淡淡的阴翳,“是,也不全是这个原因。这年权龄发现孟世坤跟‘外面的女人’没断。”

“这个女人......?”

“是江若琳。”

准确来说,孟恪骨子里不缺道德自信,是因为自己从小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权龄对他太上心,从家里到围棋老师家,来回两个小时的路程,每周和保姆一起陪他折腾几次。

直到某年父亲带着年长两岁的哥哥回家。

这位从一开始就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敌意,占了他的房间,时不时冷嘲暗讽两句。

孟恪从小被教育,不能受这种侮辱。于是两个人扭打起来。

他第一回听到那么多侮辱女人、母亲的词,拼命挥着拳头,以为自己守护的是权龄的尊严。

最后孟隽阴恻恻地吐了口血水。

杂种。

他此后私下一直是这么称呼他的。

这一架,两个人都鼻青脸肿,自然瞒不过家里人。可父亲奇怪的态度,母亲偶然露出的复杂目光,都让孟恪隐隐觉得自己心中某处坚守的信念在动摇。

他不至于蠢到什么都察觉不出。

再后来,他得知江若琳的存在,也得知自己存在的原因。

因为孟世坤的大儿子一时不会认祖归宗,他膝下又没有别的儿子。

因为江若琳想要自己的孩子名正言顺地进入孟家。

因为权龄不能生育,也想绑住丈夫的心。

这桩交易顺理成章。

只不过后来故事出现转折,孟隽回来了,权龄发现江若琳和孟世坤没有按照约定保持距离。

孟恪在家里渐渐成了边缘人物。

年少气盛,是受不了这种气的。

于是又跟孟隽打了一架。

这是两个少年年少时期最后一次冲动。

孟隽的代价是发了三天高烧。

孟恪的代价是被丢在燕郊,雪夜里走了三十多公里回到京市,到家又磕到喷泉池,把膝盖磕伤,一疼

再然后他就被流放去国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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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这段岁月倒让他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联姻、回国、接手新恒子集团的业务,每一步都走得很明确。

包括西大望路那套房子。

他有些不愉快的记忆留在那里,干脆攥回自己手中。

巧合的是这种不择手段的状态很受孟智元的欣赏。

老爷子将他带在身边,耳提面命,冷眼看着他一步步往上走。

然后就有了她第一次遇见他时的模样。

孟恪稍显平淡枯索地回忆了自己这半生,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李羡却听得心里五味杂陈。

因为这段故事以这样客观地面貌出现,说明其中一定有些细节是他不愿意触碰、刻意淡化了的。

尽管心里难过,她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高高在上的施怜者,于是吸了吸鼻子,感叹道:“怪不得你能接受我的身份变故。”

孟恪一愣,随后笑着点了点头,“我没想过这一层,但你说得有道理。”

李羡并指按着相册边缘,用力拨起来,翻开,十几页相片呼啦啦倒过去,恰好有一页,他在看书。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小时候梦想做个写小说的作家。”

这事应该不是这段时间说的,因为孟恪没有一点印象。

所以为她的记忆力,或者说用心程度,惊讶。

他将手臂向后挪了些,略微后仰,“亚裔身份在不熟悉的环境留学么,只能看书打发时间,当时接触到拉美文学,喜欢谈身份政、被压迫被边缘化的少数群体。所以那时候我考虑过去修文学写作。”

“为什么没去呢?”

“比起这个,我更需要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为什么?”

李羡将被子和抱枕垫在身后,半身靠上去。她坐得太闲散,孟恪干脆按住她一条大腿,躺下来枕靠着。

“不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保持优秀,才能得到父母的爱?”

她身上是温香软玉的柔,说话声也不高,内容却可以算是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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