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两个人的脸都照映在镜子里,李羡瞄他一眼,将牙刷塞到嘴里,咕哝道:“我好像怀孕了。”

这话说完,身后的人似乎滞了一下,却不见表情有什么变化。

“你好像怎么了?”孟恪撑在洗手台上的手臂打直,收起随意轻松的神情,眉头轻微皱起,再不去看镜子,从侧面垂眸看着她。

“怀孕。”李羡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严肃,手里的刷牙的动作停下来,偏过头,扬起下巴,怯怯地看他,“我们不是在备孕吗......”

“我没想到这么快。”孟恪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强硬,吓到她了,抬手附到她发顶,轻揉两下,“什么时候的事?今早?”

他其实有预感是这件事,且这件事本就在计划之内。

然而真的听到她亲口说出来的这一刻,为了延宕强烈的感情冲击,仍会迟疑,想要确认真实性。

这是处理情绪的本能反应。

李羡哼唧两声,“今早。”

她用空着的手,拉开身侧的抽屉,拿出用纸包着的东西,放到台上,然后继续刷牙。

孟恪后撤半步,从她身后挪开,走到一侧。

被纸巾包着的条状静静躺在台上。

略微屏住呼吸,拨开纸巾。

两道杠。

李羡拿起杯子漱口,盯着镜子里的男人,看到他唇角渐生的笑意,这是种放松状态下无知无觉、自然而然的反应,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也痴痴地笑,把喉咙里的水咕噜咕噜,吐出去。

孟恪垂眸,瞧见她若隐若现的领口,小腹还贴在冰冷的洗手台岩板侧面,他将手掌覆到她腰侧,肌肉记忆,本该下意识拢紧,顿了顿,对待易碎的薄胎瓷器似的小心地握着腰带她一起挪开。

李羡胸口微震,笑声延后,痴痴的,他抬眼,就见她眼睛微弯,唇边是没冲掉的牙膏泡沫,神情里带着一丝揶揄,“我又不是瓷的。”

“......今早没有时机告诉我么?”

“干嘛,兴师问罪啊?”李羡咬唇,“我还没有什么感觉......也不能凭这个就确定,毕竟有出错的概率。”

算算日子,她现在至多有两个周的孕期,这么短的时间,用试纸测,真的准吗。

她对此持怀疑态度。

“现在又决定坦白了?”孟恪句调平缓,更像陈述句。

因为刚才她用在怀孕之前的词是‘好像’。

他拧开水龙头,水声哗然,将手掌放底下冲洗,视线却一直落在她平坦的小腹。

“我一个人藏着这件事,总觉得不安心。现在告诉你了,就算是空欢喜一场,你也得陪我。”

孟恪笑,是对她的纵容,“去医院做个检查?”

“医院?现在?”

“嗯。”

“疯了吧,这都几点了。”

“明天去。”

李羡一本正经,听见孟

恪嗤声笑了,才知道他刚才是捉弄她。

她轻微羞恼,别开脸。

镜子里的人,唇边是刚才刷牙时没有冲掉的白色泡沫,牛奶胡子似的。李羡两只手抱着他的手腕,向上抬,自己俯身下去,将嘴巴覆过去,白胡子蹭到他手背。

孟恪垂眸,看着手背混着水迹的白色泡沫,又慢慢掀开眼皮看她。

李羡鼓了鼓嘴巴,严肃地挑衅,“毛巾太远了,拿不到。用你的手擦一下,你不会生气吧?孟恪想起她路过时,电话那头江若琳正激动,他的语气也就冷了几分,可能让她误会了,“她觉得我没处理好跟爸的矛盾,得不到孟家的全部支持,导致新恒年底成绩有点问题。这事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关于生意手段,各人有各人的风格,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李羡皱紧眉头,垂着脑袋抬眼看他,气鼓鼓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多要求,到底要你做到哪一步才算好。”

这话完全是站在他这一侧立场的,孟恪听得熨帖,看着她笑。

“你还笑。上次你跟爸说话,我都偷听到了。作为父母,就是很过分,又偏心又苛刻。”

这话她上次就想说,又怕自己想多了,今天终于说出来。她情绪太投入,看见他淡然的模样,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因此突然地鼻尖泛酸,眼眶发热。

孟恪注意到她眼眶里隐约闪光的晶莹,因为太突然,不大能确定,“这是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泪意让李羡自己也感到尴尬,狼狈地别开脸,“没事。”

他俯身下来,碍于身高差,看不到她的脸,干脆坐上沙发扶手,牵住了她的手腕,抵在手背的拇指指腹轻轻摩挲,“没事哭什么,沙子迷眼睛了?”

语气很轻,要逗她笑的意思。

李羡抽不出手,用脚尖踢他的鞋,嘴硬道:“我没哭。”

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这滴泪干涸挥发。

孟恪一笑,“这事对你来说很难接受?因为他们‘偏心又苛刻’?”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会让她有这么大的情绪。

“难道不是吗?上次我都听到了,虽然具体的事情听不懂......爸觉得你在新恒做得还不够好,对大哥的处理不够圆融。你又不是神仙。”

“这些话他们说了,我不尽然全都要听进心里。”

“可他们是爸爸妈妈啊。”

她知道他足够强大,是强势、拥有选择权的一方,可以将父母的指责置之不理。可做爸爸妈妈的,怎么可以不给孩子支持,反倒处处挑剔。

“你不会觉得难过吗?”李羡问。

孟恪顿了顿,“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