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少年老成的侄儿一身明黄色盘领窄袖衮龙袍,大步进来,眉宇间英气盎然。

恍然让我想起年轻时的父皇。他的轮廓和神气都像父皇,一年比一年像。也难怪父皇疼他。这孩子打生下来就黑得像个地瓜,出了满月之后,靖难之前,父皇抱着他,整天到处跟人卖弄他那又白又胖的大孙子。

他不那么像大哥。

大哥样貌随娘,肤色干净,眉眼清秀,整天手里爱端着本书,像个儒生。

小时候大哥并不胖,腿也不瘸。能骑马,力气也不小,能拉开大弓。他儒家六艺都通。皇爷爷喜欢他,曾对娘说:“你给燕王教出来的几个孩子都很好,大哥儿尤其好。”赏了我们好多东西,大哥得的赏赐多一些,被我和老三哄抢,大哥也不计较。

爹对他更是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约束他很严格,对我和老三则宽松得多。

藩王子弟要去皇爷爷设立的大本堂念书。散学回王府,我和老三去玩蹴鞠,大哥多半不去,只往书房走。有时爹得闲还来考他功课。每到这时,娘心疼他勤学,就专门做些点心给他。

娘的手艺好,不但我和老三掐算着时间来偷娘给大哥做的点心,连爹来考他,都一边吃着一边考,吃得比我们还多。我有回眼看着碟子里点心大半进了爹的肚子,毛着胆子问爹:“爹,您是专为偷点心来的罢?”老三那个鸡贼在旁道:“爹吃点心,能叫偷么?爹是为‘顺’点心来的。”和我一人挨了一个爹的脑瓜镚儿。

大哥的点心被我们一扫而空,吃了亏还在旁嘿嘿笑,也不多话。

大哥后来生病,或许怪我。

太久不去想,已经忘了具体的年岁,总之都还是毛头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