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按理说黑蛋六月初才能到凤阳,最早到南京也要六月中旬,为何六月初三就从南京回来了?这可是正常速度的双倍啊。

黑蛋的行进速度本就快得不合常理,而海寿的速度,则更夸张——算来竟是在半月之内,跑了黑蛋一个月的行程。

他回来的消息太突然,我来不及高兴,反倒懵了。一边手忙脚乱按礼节安排宫人给自己和孩子们更衣,一边大脑疯狂运转。思前想后,唯一的可能性是,他根本就没有往南京去。

可他为何不往南京去?难道他还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皇帝会驾崩?

还是说,他弑……我连忙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打住。

礼部在卢沟桥设香案,皇太子跪接遗诏。然后太子入京,在长安右门下马,徒步哭至宫门外,脱下冠服,散着头发入宫,直奔仁智殿,赶赴大行皇帝灵前。

黑蛋从我面前经过时微微侧头注目于我。

神情哀损,悲痛欲绝。披头散发,更显憔悴。

我一眼看见他泛着风尘仆仆的脸,面庞黄瘦,下巴都尖了。心口猛烈地揪着疼了一下。

皇帝生前最后几个月,待黑蛋再刻薄,终究是他的父亲。黑蛋或许会弑君,但他不会弑父。

皇帝的遗体从钦安殿运来,因太子不在京,一直不能收殓加棺,如今摆在面前,隔着布料隐隐看得出轮廓。大量的香料堆砌在旁,强行压制着气味——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

黑蛋趋前跪下,行五拜三叩礼,放声痛哭。

他哭得近乎晕厥,我站在皇后身后,当着外臣,按礼不能近前,只能含泪远远地望着,为他心疼。后来皇后命人将他搀起,黑蛋才勉强收了泪。

从仁智殿出来,黑蛋先去了前朝。

下旨将大行皇帝讣告报与各亲王、公主,颁遗诏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