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戛然而止。
清晨。
整个世界都是被水洗过的清新明亮。
谢如琢仿佛并未被梦境的内容影响,他照常换上一身运动装束出门跑步。
阮糖坐在飘窗上,隔着白色的窗格,双蹄撑着下巴,听外面的麻雀“啾啾啾——”
混合着佣人隐约的絮语、李小婉的娇嗔、谢腾飞戏谑一样的温柔小意。
梦境中的内容,仍在她的脑海中走马灯一样播放着。
她像是一个沉思者,在这生机盎然的夏日清晨,也显得格外安静。
谢如玉朗诵诗歌的声音从楼上飘下来——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为了在审判之前,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很快,他就被打断了。
“这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就不像是好话。”李小婉声音里尽是不满。
谢腾飞轻笑一声,“尽出这没文化的洋相。这是北岛的《回答》,一首经典的现代诗歌。”
“我管他回答不回答,诗歌还是干歌的,总之是不好听。又是绳索又是影子的,这是要吓唬谁呢?倒像是法治频道里念经的。我不喜欢!”她扬声,“小玉,换个别的念。”
谢如玉稚嫩的声音乖巧地应,“好。”
阮糖听得没趣,懒懒地对睁着一双绿豆眼看过来的麻雀眯了眯眼睛。
李小婉和谢如玉,真像是蓝胡子的妻与子。打开那扇门前,一切都是美好的,人生仿佛就在光明大道。
然而,这光明大道,却是由谢腾飞两任前妻的白骨铺就。
毫无疑问,谢腾飞是一个残暴的人,为了目的,可以不折手段。
也许,谢如琢的母亲没察觉他对柳问梅做的事,她也能和李小婉一样,生活在幸福的假象里。
但,真的有可能吗?
楼梯间,李小婉曾抖着手抽烟的样子浮现在阮糖的脑海里。安装监控以后,在监控范围里的李小婉再也没有出现那样失控的表现,她完完全全变成一个蠢人了。
轻浮的,肤浅的,令人发笑的。
就表面上和她恩恩爱爱的谢腾飞,也不怎么看得起她,常常看似温柔实则鄙薄地嘲笑她。
纷繁的线索在阮糖的脑海中交汇,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转过的画面光怪陆离。而今,根据所有的线索,唯一能确认的便是——
谢腾飞实实在在是一个人渣,他并不无辜。
“红梅杀手”到底是谁?李小婉、谢腾飞、谢如玉,都不是“红梅杀手”中意的“type”,他们的死真的和“红梅杀手”有关吗?假如无关,他们又是为什么而死?难道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天意。
阮糖没有信过。
而谢如琢的经历——
幼年失母,环境的排斥,校园暴力,被污蔑,世人的错待,继母的磋磨,弟弟的欺凌,残暴父亲的偏心,曾亲眼目睹母亲被虐待……
这其中之种种,越发像阮糖曾经在美剧里看过的,标准的连环杀手养成史。
目前为止,除了未找到的沙晓雨,死在“红梅杀手”手里的,一共有五个人。五个人的资料相继出现在她脑海里……
昨天。
在咖啡馆的一场高谈阔论后,林嘉树回到家,脑子里仍然在琢磨着“红梅杀手”犯下的案子。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那通分析真他妈有道理,简直是福尔摩斯再世。
吃过晚饭,应付过父母的问话,一回到房间他就打开电脑开始查受害人信息。
宛如打了鸡血。
他越看媒体公布出来的现场照片,越得意于自己的分析,直接整理成文字版,在天涯开帖和众网友交流起来。
今天早上,他下楼同父母吃早餐,“嗯嗯啊啊”地应付父母的陈词滥调。
例行的训话后,林母许是也想起了这茬儿,同林父抱怨道:“听说咱们市出了个连环杀手,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都是和咱嘉树差不多大的小女生。”
林父“嗯”了声,“你管那么多呢?像这种连环杀手都是变态,不论哪个国家哪个地域,总要出几个的,反正自有警察去抓,也杀不到咱们头上。”
林母:“幸亏咱嘉树是男孩子,不然得多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