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本来就不公平,否则怎么会连科场也偏爱美男子?就算是朝廷,状元也会选伟岸大丈夫,而不会选一个含胸驼背的秃子。我就不信,你长着这么一张脸,还能生火做饭,所以你肯定不可能一人独住……”
他这话音刚落,就只见张寿呵呵一笑,竟是转身就这么径直出去了。
微微一愣,他醒悟到张寿很可能要做什么,立刻起身拔腿就追,就只见人到了灶下,熟练地在炉膛中放上干柴,先用刨花引火,用烧火棍添柴吹火,而后淘米下锅做饭,一应动作娴熟得就仿佛做过千百回。
直到张寿总算歇了一歇,老头儿这才讪讪地说:“你这小郎君长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就算长在这乡间,也该有人主动登门帮你料理这些杂务才对。亲自做这些,不是暴殄天物吗?想当然我老人家年轻帅气的时候,都不用动口,衣食住行,也不知道多少人帮我打理好了。”
见张寿但笑不语,擦干手之后,又去一旁簸箩里拿出了两根翠瓜,洗干净之后菜刀纷飞须臾便切成了整整齐齐的条状,仍然跟着后头转悠的葛翁忍不住苦口婆心地继续劝解。
“老人家我是看到你就想到我从前,这才劝你。男子汉大丈夫懂得自力更生是很好,但也得分个轻重缓急,你做饭再好,难不成将来去做个庖厨?就算你会种地,你一个人的力气,比得上改良耕法,疏通水利的成效?就说你眼下一个人在这儿独居,真不如……”
张寿没打断葛翁的喋喋不休,直到这位老爱自称老人家的老者说出真不如三个字,他这才慢慢悠悠地说:“其实,这儿不是我的家,我也不是独居,家里还有母亲和三个老仆。”
正绞尽脑汁劝这清俊少年郎惜取少年时的葛翁顿时被噎住了。
片刻之后,恼羞成怒的他便想发火,可话到嘴边,他才一下子醒悟到,刚刚这位张小郎君确实是没说这是自己家,只不过是在他表示出对方不会做事,没能力独居的时候,用实际行动回击了他的偏见而已。
想到这里,他不禁悻悻轻哼道:“不是你家,你还带我老人家来,更随便动了人家的米粮菜蔬,想来是你素来亲厚的亲友?”
“不错。”张寿微微一笑,随即用盐醋香油拌了翠瓜之后,爽快点头承认,“我家近几天有客人,房宅不够住了。回头我回家让人做点吃食过来,想必葛翁不至于嫌弃。”
张寿带葛翁来的,正是齐良家。如今齐良不但白天在清风徐来堂中充当大师兄,就连晚上也时常歇在那儿,以防某些贵介子弟出什么幺蛾子,家里反而空了下来。
相比村中其他人家,这里自然更适合眼前这个自称前来访求高人的“老人家”居住。
“我就说呢,看你这细皮嫩肉,也不像整日要为生计忙碌的样子。”
葛翁哼哼唧唧,可见张寿要走,他突然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这小郎君的袖子,等人一回头,他就嘿然笑道:“吃住都在其次,有一口热的,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就行,老人家我可不挑。实话告诉你,老人家我是京城某家贵人的西席幕宾,不见到那位山林隐逸,是不会回去的。”
张寿步子一顿,这才耸了耸肩道:“那位所谓的世外高人,也就能蒙一下京城那些追着赵国公府朱大小姐的狂蜂浪蝶而已。朱大小姐避居乡野却依旧有人跑来献殷勤,她不耐烦,这才耍弄了一下陆三郎,谁知道以讹传讹,风声会闹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