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显然不是巩军兵卒,徐础惊醒,摇摇头,甩去残留在体内的醉意,穿上靴子,披衣跟随,小心躲开伸到过道上的手脚,帐中很黑,只能一步一步地试探。
外面狂风肆虐,营中本来就没有几根火把,这时已被吹熄过半,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帐篷,像是连绵不绝的山峦。
自从进入秦州以来,徐础不记得哪个晚上不刮风。
他将外衣穿好,抵挡风中隐隐的寒意。
唤醒他的人等在不远处。
徐础走近前,那人转过身,将徐础吓了一跳。
月光下,那不是一张正常人的脸孔,好像一张沾水之后又被揉成一团的纸,小心展开,勉强保持不断,但是随时都可能化为齑粉。
徐础不怎么相信鬼神,却有魂魄出壳的感觉,险些叫出声来。
“万望海涵,我不是有意惊吓执政。”
徐础偶尔被称“吴王”,“执政”这个吴人专用的称呼却是很久没有耳闻,听到之后恍然如梦,一下子想起此人的身份,不由得大惊。
“王颠……王将军?”
“嗯,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
那人正是王颠,宁抱关在东都城外火烧数千吴兵,王颠是极少数幸存者之一,徐础最后一次听到消息,他还不能起床,现在显然好了许多,外貌依然吓人,但是能走路,比较慢,明显有一条腿不太好用。
徐础看着王颠的背影,不由得无声地长叹一声。
王颠是他最早接触的吴人七族首领,曾被他寄予厚望,也被“厚望”所害,徐础选择退位时,对绝大多数人并不觉得亏欠,唯独对吴人,尤其是王颠,他心存歉意。
徐础被带到不远处的另一顶帐篷里,里面点着灯,别无外人。
在灯光的照耀下,王颠的面容越显可怖,徐础坐在对面,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