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教导规矩,对上、中、下三等家人子有所区分,态度存在明显不同。对容貌娇艳、身段妖娆,或是父兄有爵的上家人子,总留有几分客气。
这一切,下家人子们看在眼里,却是敢怒不敢言。
她们常会因学得不够快被宫人喝斥,犯错甚至会被责罚。卫子夫再是恭顺,因身份被人看低,即使宫人不找茬,同处一室的家人子也会对她撒气。
一夕之间,她仿佛又回到平阳侯府,母为家僮,自己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
夜里躺在榻上,揉揉发肿的脚踝和膝盖,想到入宫来遭受的种种,卫子夫未尝不感到后悔。但事已至此,后悔也于事无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上爬,不惜一切代价。
可她忽略了一点,入宫的家人子,哪个不想得到天子宠幸,富贵加身?
家世不显,无倾城之貌,身后亦无背景,唯一能依靠的亲弟,如今业已离心。如苦守永巷数十载,青丝熬成白头的宫人一般,卫子夫的期盼,或许终将是大梦一场。
风卷过永巷,飒飒作响。
冷月高悬天际,银辉洒落汉宫。
漫漫长夜,不知多少佳人辗转难眠,梦中垂泪。
长乐宫内,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因匈奴来使,刘彻召臣子议于宣室,膳食皆由宫人奉上。
华灯初上,宣室的门依旧未开。宫门将闭,方见卫绾、窦婴、直不疑和王恢联袂走出。赵嘉、魏悦和韩嫣几人仍留宫内,想必是要和天子彻夜长谈。
刘彻不至椒房殿,陈娇索性也不回去,留在长乐宫陪伴窦太后。
哺食之后,倡家奏出新乐,讴者唱新曲,俳优侏儒使尽浑身解数,只为博窦太后展颜。
汉时的倡家专指乐人,和唐以后的含义截然不同。非是如此,馆陶也不敢选倡家女进献,更不可能给她们改籍。
俳优手舞足蹈,伴着欢快的乐声,讲出讽喻的趣事,并模拟各种鸟鸣兽吼,终将窦太后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