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起侄子就是像是议论不相关的外人,没有半点“母子之情”——她已经替亲生儿子报仇,用不着再树立一个“儿子”。
韩孺子猜想也是如此,但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上官盛占据了函谷关,接下来是留是走?”
“肯定会继续东行。”太后毫不犹豫地说。
“如果他身边的人不同意呢?比如说那些帮他刺杀大将军的人。”
“你还是没了解上官盛,他不是走狗,而是一头猛兽,你可以利用他捕杀猎物,但是不能让他停下来,就算刺客说得天花乱坠,上官盛还是会一路跑回东海国,他以为那里是他的家。”太后顿了顿,“是我给他出的主意,他已经认准了这条路。”
韩孺子不想追究这是谁的主意,拱手行礼,又问道:“满朝文武,谁人可用?”
太后微微一笑,“陛下也撞上那堵软墙了?”
“撞上了,还差点陷进去。”
“我曾经试过许多办法,可那堵墙撞不破、拆不掉,也绕不过去,你想过将他们全都撤换一遍吗?”
“想过。”
“千万不要这么做,因为我已经试过了,发现大错特错,而且那是一个陷阱。”
“怎么说?”韩孺子更感兴趣了,杨奉反对他这么做,给出的理由却很含糊,他需要更直接一些的理由,太后恰好最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皇帝是孤家寡人,总得依赖别人做事,皇帝可以选择亲信,可天下官吏千千万万,你的亲信能有多少?”
韩孺子没有回答,他的亲信甚至不够组建起议政团队。
“所以你还是得用大臣做事,换掉一批,上来的是另一批,很快也会变成一堵软墙,而且还不如上一批会做事,奏章送来得不及时、圣旨迟迟没有送到各地、租赋不足、户籍出错……一堆问题都冒出来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后皇帝只能将从前的老臣一个个又请回来。皇帝还会发现,那些老臣原来从未销声匿迹,或者被派到皇帝注意不到的地方任职,或者就在家中闲居,准确地算到了自己何时能够官复原职。”
“问题究竟出在哪?”韩孺子问。
太后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若找出问题在哪,如今站在她面前的皇帝就不是韩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