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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院子静下来时,盛权已经把药汤兑入浴桶里比平常温度高不少的洗澡水,来到矮榻边给李阅宽衣解带,嘴上絮絮解释:“所谓‘不通则痛,不痛则通’,此次药浴,把药物强大气力经由周身穴窍渗入体内,以气推血,以血带气,加速血气在全身的循环,借以打通经络的淤结部位。在这过程中,会出现疼痛、头晕、心悸等不适──您且忍耐一下,莫要运内力抵抗,全身心放松吸收药力效果才最佳……”

李阅擦擦他鬓角上的薄汗,沉着冷静地低声道:“别紧张,尽力而为即可,治不好也无碍,别给自己压力。”

“不会的。”盛权低头嗓音闷闷,把李阅抱放到浴桶,“跟您同样症状的病人,我都治好了,这个治疗方法我试验了不下三遍,闭着眼也了然于心……”

伴着哗啦啦的水声,李阅近乎全身泡入浴桶,水温超乎他的预估,猝不及防下立即被烫得泄出一声拖长的“嗯”音,紧接着反应过来咬紧牙关──盛权所用的药药力强劲,明明不是沸水,却仿佛置身火上炙烤,外露的脸很快充血,遍布豆大的汗液。

盛权伸手替他整理额前、脸颊凌乱的湿发,权做安抚,然后弓下腰,拍了两块姜母丢进药汤,又倒了一瓶米酒,全部就绪,束手站在一旁为了分散李阅的注意力尬聊:“我感觉好像煲汤,再两刻钟就熟了,可以吃了。”

李阅一条红彤彤的手臂搭在桶沿,发自内心地质询:“你自己试过没有?”

“试过,药浴功效挺多,舒筋活血解乏,偶尔泡一泡延年益寿,下次带您试试──当然不是您这种了。”盛权搬过小凳子跟他聊,“您本身比一般人健壮,双腿保养得宜,又因为顾之依的关系恢复一点儿知觉,治疗起来比别人简单很多,也容易康复。”随手抹一把汗淋淋的额头,强调道,“所以我真的不紧张,地龙烧得挺旺,这可真热。”

被他死要面子的样子逗乐,李阅想笑笑不出,上一秒还眼睛弥漫着笑意,下一秒就痛得五官扭曲狰狞。

听见旁边的人离开凳子的磕嗒声,余光从眼角斜向上挑,李阅张嘴结舌:“干什么?”

盛权边利索地宽衣解带,边跃跃欲试地回道:“很疼吗?这种药汤没泡过,我试试。”最后一个字落下,腰带的束缚松开,外袍顺着腰身的线条滑下,缠在脚边,盛权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看在李阅眼中,无异于泰山崩于前九死一生的紧要关头,表情凝滞,惊恐万状,反射性地一瓢水面……

黑色的洗澡水泼了盛权满头满脸,长长的睫毛湿成一一撮撮,挂着的小水珠随着睫毛的颤动一抖一抖。

盛权撸了一把脸,满心“好意不被理解”的颓丧感。

……他其实想跟他体味同样的痛苦来着。

不知是被盛权的强烈刺激打岔,还是淤滞的经络打通了点熬过了最痛的阶段,痛感没有方才强烈,心力的恢复让李阅能够腾出精力把盛权赶了出去。

盛权看看掩上的门,又打量打量一身的狼狈,对里面的人叮嘱道:“那殿下小心点自己,有事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