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齐泰闻得李景隆适才言中所指,若是朝廷大军仓促北上平叛,则天时,地利皆在燕军之言,心中不禁沉甸甸难以言表,暗自忖道:天时,地利皆在反贼朱棣之手,朝廷大军仅凭远胜对方的军力,就能占据人和的优势么?平叛大军主帅李景隆尚未北上之时,这位兵部尚书的内心之中已是悄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十月,鄚州城外的燕军大营帅帐之中,身穿蟒袍的朱棣回想数路斥候所报,朝廷大军兵分数路,驰援真定,河间。曹国公李景隆接蘀耿炳文之职,为征虏大将军,统领各路军马共计五十万,不日便要前来征讨自己,饶是他惯经战阵,念及自己目下手中不到十五万兵马,面对三倍于己的敌军,内心之中还是感到了无形的巨大压力。
身穿黑色僧袍的道衍端起茶杯来浅酌两口,苍老的面容之上不禁莞尔道:“当今皇帝陛下倒是好大气魄,五十万大军汹汹而来,古人云投鞭断江之师,怕也不过如是。”
朱棣眼见当此凶险局势,自己的老师兀自这般好整以暇,没好气的道:“若是本王兵败,只怕附逆首恶便非老师莫属。”
道衍闻言以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锃亮的头颅,微笑道:“老衲乃一出家之人,别无牵挂,唯有项上光头一颗而已。”
饶是这般泰山压顶般的局势,朱棣闻听此言后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心中压力不由一轻,脑中对于敌我各自优劣之势更见分明,陡然间明白了道衍此时故作好整以暇的礀态实乃用心良苦,思虑片刻后便即沉声说道:“李景隆所部军力过于浩大,本王目下军马难免捉襟见肘,若是处处守,反倒是处处守不住,不如暂且退军,待得天寒地冻之时,再与李九江决战于北平城下。
道衍闻言心中不禁颇感安慰,他智谋深沉,饱经世故,如何看不出朱棣面对李景隆所率五十万大军,内心中的不安?如何去打仗,无须自己去对燕王殿下指手画脚,但假若身为大军命脉所在的统帅之人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敌人,决策之时失了方寸,那才是最为凶险之事。微笑言道:“遥想当年洪武先皇陛下,在鄱阳湖一战打得汉王陈友谅兵败身死,开创大明万里江山基业。以老衲愚见,今日之皇帝陛下也罢,李景隆也罢,还远远不能和陈友谅相提并论。”
朱棣微微颔首,闻听道衍言及自己父皇鄱阳湖一战的壮举,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豪气干云,方才心中的那一丝惶恐与不安不知不觉中早已烟消云散,不知所踪。
道衍眼见朱棣面上神情,心中不禁暗自叹道:无怪乎昔日洪武陛下在脀文太子早逝后曾想到以燕王为储君,执掌万里江山,试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尤能举重若轻者,当世能有几人?
宽大的帅帐之中,端立着十余位甲胄在身,满面肃然的燕军将领。张玉,朱能,邱福等众人回想日间得到的消息,朝廷平叛大军五十万兵分数路,逐渐在真定,河间集结,不日便要铺天盖地而来,饶是众人皆为久经沙场的骁勇悍将,心中也情不自禁的悄然涌起一股人人自危的压迫感。五十万大军之众,那是大明朝自立国以来,任何名将出征也未曾有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