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月白色僧袍,容貌怪异的道衍拿起圣旨细看,待得“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诸般字迹映入眼帘之际,满是皱纹的容颜上也流露出由衷钦佩之意,缓缓说道:“洪武皇帝陛下当真算无遗策,为防备诸王借奔丧这个冠冕堂皇之词入京,竟是在遗诏中郑重交待此事。”
朱棣闻言面上不禁露出苦笑神色,沉声道:“不但如此,父皇在《皇明祖训》中早已白纸黑字,写得分明,待得他龙殡归天之后三年中,诸王若非奉诏,不得入京。”
道衍略一沉吟后轻声说道:“昔日黄子澄,齐泰,方孝孺在懿文太子在世时已然被倚为心腹之臣,新皇登基下必得重用,只怕殿下须得未雨绸缪,及早有备为上。”
“他能奈何得了本王?”朱棣闻言双目一瞪,站起身来。他乃是历经征战的统帅,内心之中素来对朱允炆没有丝毫畏惧之感,此时书房之中面对自己视若心腹的老师道衍,说话也是丝毫没有顾忌,自然而然的将朱允炆以“他”呼之。
来回踱得数步,朱棣蓦然回想起这个年纪轻轻的侄儿今非昔比,乃是奉父皇遗诏,目下大明朝名正言顺的皇帝陛下,一纸诏书都能让自己俯首听命,念及于此心中顿生无力之感,颓然坐回太师椅中。他自幼生性极为刚强,自负谋略,昔日大哥朱标逝世后被朱元璋密旨召回应天之时,心中也曾觊觎皇位,充满了期盼,自从给锦衣卫指挥使蒋贤奉旨迫退,父皇昭告天下之际,心中早已不敢奢望还能接掌江山社稷,只愿能常驻北平,做一个为大明江山震慑鞑虏的王爷便是于愿足矣。
道衍自负胸有经天纬地之才,不逊于昔日追随朱元璋的韩国公李善长,追随朱棣至今,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辅佐明君,开创万世基业,此时眼见朱棣神情间隐含落寞之态,心知此时过多劝说于事无益,索性默然不语,心中暗自忖道:只怕殿下便是想做个太平逍遥王爷,朝中皇帝和一众昔日反对先皇分封藩王的文臣却不会善罢甘休。
花园中的草地上,一个虎头虎脑,年约岁余的男孩蹒跚学步着扑进少妇怀中。
冯萱将儿子牢牢在怀中,面颊和儿子摩擦之际,心中不禁一阵温暖。昔日义父冯胜一家惨遭横祸,也曾使得她伤痛欲绝,柔肠寸断,儿子朱汉民的降临,犹如一缕阳光,逐渐驱散了心中的阴霾,使得她豁然明白了自己生存于这世间的意义。
朱汉民眼见不远处父亲朱权手中的三尺长剑舞动下灼然生辉,心中只觉极为好奇,手舞足蹈下努力挣脱母亲的怀抱,连滚带爬的朝前而去。
朱权一趟剑法使毕,转头眼见儿子近前,便即蹲下身来,将三尺长剑放置于地上,呵呵大笑着伸手抱住儿子。
岂料朱汉民却丝毫不领情,一双小脚乱踢之下挣脱开来,抓住自己最为好奇的长剑剑柄,奋力拖曳着朝母亲冯萱而去,人小无力之下终于摔了个四脚朝天。
冯萱眼见儿子摔倒,禁不住心疼,走近身来将他小手中依旧牢牢握住的三尺长剑强行夺下,对朱权跺脚嗔道:“我就纳闷了,一个个从老到小,为何都对打打杀杀的事儿这般兴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