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奏陛下,兵部侍郎齐大人奉昭入宫,现在殿外候旨。”御书房总管薛京尖利的嗓音在书房门外响起。
朱元璋略一思忖间,回想起今日召齐泰入宫所为何事,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浓眉大眼,生就一张国字脸的齐泰在薛京引领下步入御书房来。
朱元璋伸手指了指书桌上那封来自西域帖木儿汗国的书信,淡淡说道:“今日早朝朕见那帖木儿汗国使你所见若何?”
虽则早朝之上已然听闻礼部官员朗声诵读这封书信,齐泰还是躬身上前,将书信展开细看,只见上面赫然写道:恭惟大明大皇帝受天明命,统一四海,仁德洪布,恩养庶类,万国欣仰。咸知上天欲平治天下,特命皇帝出膺运数,为亿兆之主。光明广大,昭若天镜,无有远近,咸照临之。臣帖木儿僻在万里之外,恭闻圣德宽大,超越万古。自古所无之福,皇帝皆有之。所未服之国,皇帝皆服之。远方绝域,昏昧之地,皆清明之。老者无不安乐,少者无不长遂,善者无不蒙福,恶者无不知惧。今又特蒙施恩远国,凡商贾之来中国者,使观览都邑、城池,富贵雄壮,如出昏暗之中,忽睹天日,何幸如之!又承敕书恩抚劳问,使站驿相通,道路无壅,远国之人咸得其济。钦仰圣心,如照世之杯,使臣心中豁然光明。臣国中部落,闻兹德音,欢舞感戴。臣无以报恩,惟仰天祝颂圣寿福禄,如天地永永无极。
眼见那隽永的字体,齐泰不禁哑然失笑,躬身奏道:“数月之前东察合台汗国可汗黑的儿火者遣使曾遣使来朝,愿以藩属国臣服我大明,其使者曾提及这个帖木儿汗国的苏丹帖木儿虽则出身于突厥,却自称蛮酋铁木真后裔,自崛起于西察合台汗国后,四方征伐屠杀不断。以微臣看来,此等穷兵黩武的异族蛮酋残忍嗜杀,恐不会做此阿谀逢迎之词,此封书信不过是礼部官员一厢情愿转译过来,其意难免南辕北辙。”说到此时,言语神态逐渐转为庄重神色。
原来察合台汗国是铁木真所封四大汗国之一,后分裂为西察合台汗国和东察合台汗国。帖木儿家族乃是西察合台汗国贵族,在其父辈的时候家族已经势力不小,西察合台汗国王族与他们有通婚关系。西察合台汗国内乱时帖木儿扶持与他有姻亲关系的王族侯赛因。这段时期他们处境不太妙,势力相对弱小,帖木儿的腿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被打瘸的。帖木儿终于把侯赛因扶上了大汗宝座。不过,年帖木儿后发动叛乱,将侯赛因杀死,自己得到了梦想已久的王座,宣布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后裔。
洪武皇帝朱元璋起于乱世,也不知见过多少口蜜腹剑,暗藏奸诈之辈,可谓阅人无数,自不会给这封充满阿谀之词的书信冲昏头脑,闻言不禁微微颔首。
齐泰心知皇帝之所以召见自己,乃是顾虑西域之地,略一思忖后接道:“以微臣所见,西域之地毗邻草原,各族繁多,时叛时降,目下我大明虽则重兵驻守,尚需一骁将驻守。”
“朕这就拟旨,明日由兵部行文,调遣西宁候宋晟统帅大军八万驻守凉州卫所。”朱元璋转回书桌拿起毛笔便要拟旨。
齐泰忙即躬身道:“以微臣愚见,西域各族和我汉人百姓生活迥异,宜招抚和震慑两途并举,大军驻守之下不妨施以怀柔之策。”
朱元璋闻言不禁轻叹一声,缓缓放下了手中毛笔。他和蒙古鞑子交战一生,知敌甚深,心中明了这些游牧部族犹如草原上的野草般坚韧顽强,若是一味调遣大军攻伐,今年败逃而去,明年劫杀而来,真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怕不是长久之计,唯有重兵震慑之余施以招抚之策,方可长治久安。思虑及此抬头看了看齐泰,皱眉沉声说道:“言语不通,习俗迥异,遣使之人倒是以谁为好?”口中说着话,心中却不禁暗自苦笑忖道:朝中一干文官皆是儒家子弟,将礼法纲常看得重若性命,若是遣一腐儒前往招抚,眼见尔等蛮夷子征父妾,兄收弟妻,恬不为怪的习俗,只怕除了破口大骂蛮夷之辈形同禽兽外,于朝廷大计却是丝毫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