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皇帝给明军俘获的嫔妃众多,王弼闻得宁王朱权居然一猜便中,饶是他生性沉稳,心中也不禁有些忐忑。
朱权面色转和下沉声说道“昨夜旁观锦衣卫同知曹文斌审讯北元高官之时,听闻这淑妃乃是高丽国王的嫡亲妹子,曾唆使高丽官员杀害我大明派往高丽国的使节一行数十人。此等贱人,正是死不足惜。”他自去年以来两次和王弼并肩杀敌,心中颇有亲厚之意,眼见他面上神色不太自然,不禁会错了意,以为是这个淑妃见得北元皇帝父子的首级后吵闹不休,惹得蓝玉或是王弼一时兴起杀之。不禁出言安慰两句,伸手接过马三保手中“乌云盖雪”的缰绳,出营溜达去了。
王弼眼望朱权悠闲自在的背影,心中不禁苦笑着缓缓摇头,暗自忖道所幸魏国公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若是此次由他统帅大军而来,此等行径只怕就是连我也难逃重责。回想起日前燕王朱棣整治脱欢那等控纵自如的手段,以及身在锦衣卫同知曹文斌,不禁对跟随身侧两个抬着担架的明军士卒压低声音肃然道“今日之事若是你二人胆敢声张出去,看我不亲手将你们的脑袋揪将下来。”
数十丈外一处宽大舒适的营帐之中,燕王朱棣正自一面喝着热茶,一面听心腹手下张玉低声诉说着什么。
张玉内心之中自然明白,自己的身家性命乃是和燕王殿下休戚相关,眼见朱棣听完自己诉说昨夜之事后轻轻放下了茶杯,却是沉吟不语,不禁大着胆子低声说道“蓝玉此人性子桀骜不驯,此次统帅大军一举灭亡北元,功劳可追昔日魏国公,开平王,殿下须得及早筹谋才是。”
朱棣内心之中对张玉此言深以为然,闻言不禁颇有些意动,回想起北伐大军出征之际,自己的大哥,太子殿下朱标亲手赐予蓝玉三军统帅节钺的情景,想起御书房中批阅奏章,自己的老子,当今大明朝的皇帝陛下,不禁又有些气沮。眼见张玉面上颇有些失望之色,不禁展颜笑道“你对本王忠心不二,我自然知晓。”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微微叹息道“蓝玉一举灭亡北元,为我大明立下如此盖世功勋,圣眷正隆,此等可大可小之事纵然给我老子,大哥知晓下狠狠责罚,却未必能要了他的命,若让父皇以为本王搬弄是非,岂不弄巧成拙,反为不美?”说到这里,站起身来朝帐外走去,口中低声说道“反正此事本王不说,也自会有人去说,我只管静观其变,何苦去枉做小人?”
帅帐之中,蓝玉手持三尺长剑,凝视着剑刃上那些许暗红色的污渍。这一柄长剑跟随他数年,也不知斩杀了多少北元悍将士卒,却是第一次沾上女人的血迹,思虑及此,不禁微微叹息。
王二虎掀动帐帘,手提热气腾腾的茶壶,缓步入内给蓝玉斟上了一杯后,看了看主帅闷闷不乐的神情,低声说道“待小的将此剑擦拭干净。”他自嫡亲兄长死后,跟随蓝玉历经征战,浴血沙场,内心之中已然不自觉将这位主帅看做了亲大哥一般无异,眼见此时的他没有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忍不住便想宽解一二。
蓝玉闻言面露苦笑,缓缓摇头,将手中长剑落鞘。
应天,夜色笼罩下的紫禁城。
武英殿外,御书房总管薛京眼见两个少年宦官正自窃窃私语,当即沉着脸呵斥了两句,言语之间声音也是压得极低。只因当今的皇帝陛下每日里此时都是独自一人在御书房中批阅奏章,身边连一个端茶递水的伺候之人也不会留下。
耳边隐约传来一阵脚步之声,薛京转头之际却见灯火照耀下一个身穿飞鱼服的中年汉子快步走来,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蒋贤。
蒋贤斜睨了这个头发花白的薛京一眼,口中冷道“微臣有紧急军情,须得立即觐见陛下。”
每日深夜,这个位高权重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都会到此恭候皇帝召见。今夜尚不到时辰却主动要求自己通禀?薛京心中不禁奇怪,虽见此人神色间颇为无礼,却还是丝毫不敢怠慢,面上陪着笑点了点头后转身进殿禀告。此时的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权力可言,又岂敢耽误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紧急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