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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驻扎在边境线的齐家军察觉到不对,忙赶回城中。当他们行到城门前时,城门半开,齐誉韬他独自一个人走了出来,而他背后已然是一座空城了。”

兰慈县主说到这里,已是无比凝重。她压抑不住一股迷茫怪诞的情绪,狠狠掐着裙子说道:“后来我和母亲赶去筠水城,所知道的就是这些。齐誉韬什么都不肯说,而那些消失的人始终都没有被找到。齐誉韬只告诉我们,他们都死了。也是从那天起,他性情大变,从小爱说话的人整日下来几乎不再说一句话。”

许愿凄身一震,恍然明白什么:“姐姐,你的意思是说——”

“是,齐誉韬并不是性子闷棍,而是在筠水城的事发生后才变成这样的。我不知道他在筠水城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不论我如何询问,这么多年了,他始终将一切憋在心里,不肯对人诉说。有时他满目哀思,我和司鹄也知道他定是又想起那件事,但我们终究是……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兰慈县主的声音凝重的落下了,就如此刻飘零在院子里的垂丝海棠,零落成泥。

她解开了萦绕在许愿心头的一个谜团,却又带给许愿更深更震撼的谜团。

那种未知的、毛骨悚然的震撼。

一个城的人全部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齐誉韬身上发生过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而这荒诞之事,却是齐家满门死绝的真实。

“这样的事若是上报给朝廷,谁会相信?”兰慈县主缓缓松开自己的裙子,轻轻掸掉裙子上的海棠花瓣,“齐家已然不再,母亲要一个人稳定军队,无数事务措手不及的压在她身上,战乱亦尚未终结,她所能做的只有为齐家争取最大的荣耀,才能庇佑我和齐誉韬,所以只能由信任的将领以‘齐家在战乱中满门牺牲’的笼统说辞,上报给朝廷。”

“后来母亲带着我和齐誉韬回到浔阳,她一病不起,接着是尚家退婚,母亲与世长辞……”

兰慈县主喃喃,“时至今日,这大尧百姓谈及齐家满门死绝的事,都是模棱两可的。那时候战火纷飞,流血牺牲不过是常事罢了。”

“再后来……你也都知道了,齐誉韬很争气,他扛起了齐家的门楣,终于将外敌彻底驱逐出大尧,还大败了西蜀国,震慑其余诸国。如今这世道总算安稳下来,齐誉韬统辖浔阳,看起来除了家里人少、他性子太闷,似乎一切都很完美。”

“也是啊,我们也算苦尽甘来,得到了太平、荣耀和尊重。可我们失去的呢?还有筠水城,如今十几年过去,旧日的一切都已经被遗忘,新的百姓迁入,一切欣欣向荣。可是埋藏在旧日里的真相是什么?我自始至终都想要弄个明白。”

海棠花瓣落了一地,零零碎碎的拼不成图案。许愿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零零碎碎的,仿佛被看不见的银线割了又割,很凉很疼。

那股未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震撼渐渐从心头褪去,只余残温,取而代之的是心痛和难过,一派冰凉揪心。

就像县主说的,他们苦尽甘来,可失去的那些却是永远失去了。就像是凤凰浴火重生后辉煌无比,却有谁还记得它焚化于火中的痛苦和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