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李桥的房间里,又后来,我的家在一艘汽渡轮船上。我喜欢船,虽然只有夜里才能去。
船上风很大,风铃挂在栏杆上,唱一整晚的歌。
李桥扎个猛子,鱼一样钻进水里,不见了。我蹲在船上看,等啊等,他不出来。
我喊,李桥。
什么也没有。
我啊啊叫,跳啊,踩啊,跺啊,铁皮子甲板轰隆隆响。江面破开,水花四溅,李桥抓住我的脚腕,他从头发脸颊到肩膀胸脯裹着一层水膜,月光嵌在里面,亮晶晶地流动。李桥说,不怕,跟你躲猫猫。
我说,不躲猫猫。
他说,好。不躲猫猫。
李桥攀着船舷,抓住栏杆上我的手。他的手湿润冰凉。他不上船,一头闷进水里,身子漂浮起来。
他趴在水面上,头发像黑色的水草,几串泡泡从水草里冒出来,很快没有了。
他还趴在水上,江浪飘荡,他也飘荡,像落在水里的一件长衣。
我抓住他的小手臂,往上拉,他的手臂上全是水,滑溜溜像泥鳅,拉不动。我不管,用力拉他。他还是不抬头,不上来。
我叫,李桥。
李桥从水里站起来,跃跳上船,贴贴我的脸。他闻起来有一种水腥味,像江鱼。
我说,你闻起来像江豚。
李桥笑了,说,你见过江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