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若愚说着,不由地担心起师父,他究竟要去做什么呢?会不会被魔都发现,陷入危险?
他不敢去想,不敢去猜,只是拼命地奔跑,试图将这些不安的情绪抛在身后。
至阳殿近在眼前。
但是路上,开始有了人。
死人。
曹若愚深吸一口气,强壮镇定地往前走。文恪扫了眼,轻声道:“十年前,比这惨烈多了。”
少年一怔,没有接话。
文恪继续说道:“我那个时候,负责收治伤患。山不是山,路不是路,尸山血海,断剑折刀,我背回来三百四十一个人,只活了六十七个,后来隐退三十五个,病逝十七个,离开临渊的,十四个。”
曹若愚光是听他说话,就觉着喉咙发苦,他问:“那,最后剩下那个人呢?”
“最后剩下那个,就是苏怜鉴。”
曹若愚被脚下一根大腿绊了一下,踉跄着,但没有倒下去,他仍是稳稳背着文恪,往至阳殿大殿走去。
“我送走过很多人,唯独苏怜鉴活下来了。”文恪仍然絮絮说着话,没有在意这些,“我这个人,朋友不多。小楼算一个,但我当年没能救他。大师兄走了,顾师姐走了,整个临渊,和我相熟的人渐渐都不在了。”
他忽然没了声。
曹若愚费力地爬上最后一层台阶,额上早冒出了一层热汗,他道:“文长老,我这个人学艺不精,人也蠢笨,做你的朋友完全不够格。”
他顿了顿:“但是呢,我可以为你做任何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像今天这样。等我慢慢变强大,能做的事情多了,我们再重新认识一下,做好朋友吧。”
文恪愣了愣。
曹若愚将他放下,眼神坚定,亦有哀戚:“文长老,很抱歉,孙掌门去世了,我在玲珑坡上听见魔都的人说,他们抢走了长鲸行。”
文恪怔怔的,没有言语,半晌,他才哑着嗓子说道:“其实在殿外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如果掌门还活着,他必定会站在至阳殿的高处。”
告诉这里所有人,临渊尚在,天道不灭。
文恪失魂落魄地去找孙重浪,越过死相惨烈的同修,踩过黏腻的血坑,曹若愚怕他摔着,始终护在他左右。
不知过了多久,文恪找到了孙重浪。
对方还是死前的模样,那双瞪大的满是惊异的眼睛始终没有阖上,嘴角血迹干涸,身下的碎土全是触目惊心的红。
文恪抖了抖,指尖拂过他的眼帘,祈祷着黄泉路口,他可以瞑目。
曹若愚与孙重浪交情很浅,但此情此景,总让他想到受伤的师兄。以后他的师门,也会如此风雨飘摇,如此凋零四散吗?
文恪不知何时,落了泪,刚开始悄无声息地哭,后来终于没忍住,嚎啕了起来。
曹若愚蹲下身,轻轻拍着他的背,无言地安慰着他。
远处,又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文恪满脸泪水地。”
曹若愚点点头,他想,应该是师父强行破开了封印,进入到了里边。
明枢阁魔气冲天,压榨干这天地最后一丝光亮,铺天盖地的黑云压抑沉闷,雷电交闪中,大雨倾盆而下,一遍一遍反复冲刷着地上污秽血迹。
文恪在雨中放声大哭,曹若愚却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一手扶着文恪,一手紧攥,在掌心掐出好些印记。
密室里头,几人听着雷电轰鸣,激烈雨声,皆是沉默,压抑不已。
薛闻笛在昏睡中,紧蹙眉头,他在这雨声中,听到了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对他说:“小楼,我等你来找我,会一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