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五条猫清明专辑

他一定是醉了,不然不至于失去了从前的警觉性,当然也可能是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咒术最强的警报并不是人人有资格触碰到开启的地步。

你站在门外,听见里面的人翻了个身,声音在被子里显得闷闷的,还有点被打扰的烦躁,“干什么?……伊地知。”

“悟大人,”你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讪讪地纠正他,“我不是伊地知先生。”

安静了一两秒,他的嗓音响起来了:“哦。”

“你是,”大概是酒精影响,他的语速很慢,似乎在想,想了很久,直到你脸上的热度都被夜风吹凉,他才想起来,“……禅院家的那个是吧。”

你小声嗯了一句。

五条悟的语气又温和起来,“是——怜,是你吗?”

在叫你的时候,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你忽然又有了勇气:“我,听说悟大人喝醉了,我想也许需要……”

“不用了。”

他很冷淡:“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是之后很长时间里,五条悟对你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你终于发现了你名字里隐藏着的秘密。

れん,怜,可是如果它不是怜惜的怜呢?

咒术最强不仅是实力上的最强,就连相貌,身材,头脑一并都是最强,这样的人就算没有咒术也绝非能够小觑的普通人,你见过很多主动黏到他身边的女人,美到能走红毯的类型也不是没有过,他对女人的态度都不错,可是仔细一看又不经琢磨。

五条悟对那些漂亮又强大的女性都是如此,又凭什么要对你刮目相看呢?

但他偏偏对你确实又有所不同,如果是普通人上有心存欺骗的可能性,可他是五条悟,想做就做,任意妄为,根本就没有对你虚情假意的必要,然而你也确实感受到了他对你和对其他人的不同,尽管存在很微弱渺茫,也许只有一个瞬间,极难捕捉,直到你终于在那一夜发现了这不同的来源。

脑海里始终抹不掉那夜五条悟脸上的糜色,纵欲之事应当是快乐的,他面上的神色却不完全如此,该怎么形容呢?一个人可以同时迷醉又清醒吗?他仿佛在向地狱里不断下坠——清醒地看着自己堕落。

沉默无声地下坠。

你忽然觉得迷茫起来。

他会拯救任何一个落入困境中向他伸出求援的手,可当沉沦的人是他自己,他又不曾呼救,那谁当救他呢?

或许是れん,你想,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奇异的符号,也许拥有这个名字的女人,就是能拯救他的人。

她一定存在于他的过去,于是你去旁敲侧击了他的故友,家入硝子——看上去对人很冷淡的女人,其实比他另一个看上去很有佛像的朋友要好相处的多。那个叫夏油杰的男人似乎厌恶你——但你又觉得这种情绪似乎不是针对个人,因为他对你留在五条悟身边表示了极大的赞同。至于家入硝子,她没有什么隐瞒,简单的给你讲了一些故事,关于你的名字,和你同音不同字的女孩子,れん,原来真的不是怜。

他爱了她三次。因为也失去了三次,家入很平静地说,所以现在他就是个疯子,你习惯习惯就好了。

我长得很像她吗?你说,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看了你一眼,很平常地说,哪有那么多相似的人。

这话和夏油杰对你说的不太一样,他那双狐一样的眼睛眯起来让人感觉很不适,就像是在算计,“悟这个家伙对女人可是很冷漠的,他既然把你留在身边,当然也有他的想法。”

他似乎在暗示你,你的重要性。

你开始打听过去的事情,托现在身份的不同,你也确实打听到了许多,有大的也有小的。

你去了很多家甜品店,有一家是北海道的,店面的一边墙壁密密麻麻贴满了便利贴,你点了一杯红豆布丁奶茶,在墙上看到了一张已经泛黄的爱心便签,上面熟悉的字迹,龙飞凤舞,金钩银划。

[愿生同寝,死亦同穴。]

落款是一个猫猫头。

画了一个很可爱的爱心,上面写着to:老婆。

像是年轻jk写的。

这样的便签数量算不得少,在很多地方你也看到过相同的,类似的,有游乐场,有蛋糕店,甚至还有他向来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寺庙,同心锁上却也小心翼翼的刻上了两个人的名字。从冬到夏,从北到南,延续了一个人的整个青春直到破碎,彻彻底底地贯穿了他的生命。

五条悟不信神明,甚至嘲讽厌恶,但他却在庙里也许下了虔诚的愿望。他给了他的恋人自己的核心、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你突然想起前些年御三家参加的一场葬礼,那是一场浩大的葬仪,你听说许多高层老头不得不披麻戴孝,跪在五条家灵前磕头忏悔,后来他们深以为耻,便缄口不言,只是你渐渐忘了。

原来惊才绝艳的少年不是不会爱,而是早就有过真心相许的恋人。

他投入了所有的感情,所以在失去之后,也就整个都失去了。

你沿着他的足迹走下去才发现一个事情,神子的爱好其实跟普通人差不多,他没有你想象的那样脱离世俗,他喜欢甜品,喜欢游戏,像一个dk那样,喜欢看漫画,生气的时候还会骂富坚,喜欢占女友便宜,也会相信在摩天轮上亲吻恋人就会永远在一起这样毫无根据的传言——这样鲜活的人,是怎样褪去了他身上的颜色呢?

那夜的画面一次又一次的在你眼前回放,你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同,那天黑白色的神子身上终于又有了色彩。真好啊,你平静地想,原来那时沉沦在人世情-欲中的他不再是神,而是爱着一个女人的普通男人。

想在咒术界里混出名头光有实力是不能够的,随着时间增长,你似乎也能感觉出五条悟那么忙碌下隐藏着的原因,但你从不去问,你把自己磨砺成一把他能用得上的好用的刀,曾经那些看不上你的人开始畏惧你,想方设法靠近你讨好你,你感受到了咒术界近来的水深火热,这都是由五条悟造成的,他在革这个咒术界的命,于是那些预料到自己危险的虫豸开始想方设法求生。

你的父亲找到你,他一方面想求你,另一方面又还没能放下当初的架子,“既然你难得获得了在六眼身边待的机会,就应该想办法早点生个有实力的孩子,巩固地位。”

你发现曾经让你难堪痛苦的人,现在已经无法让你从走神里分心回复了,你想起了最近咒术界的那些风声动乱,心里生出了浓厚的不安,看也没看曾经的家主一眼。

“你这是什么态度?!”

“您最好摆正态度,”你轻轻地说,“不然一定会死得很惨。”

“你这个没心的白眼狼!”父亲大骂,“你以为当初五条悟为什么会看得上你!不过就是因为你生了一张肖似五条夫人的脸——是我们给了你这个机会!你踩着全家人上位却不扶持族人,以为自己还能嚣张多久?”

你打算怎么样?你冷静地说。

他得意地笑起来:“既然你不听话,那还是乖乖的傀儡更好。”

这话让你有了极为不祥的预感,但你却没有办法离开,父亲把你软禁在了家里,等这个自大的男人满脸惊恐地请求你的时候,你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怎样的蠢事。

你被他送到了事发地点,那是御三家下属的一个地方,你虽然已经在咒术界有了一定地位,但还没有来过这样核心的区域,你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惨烈的情形——地上全是血,还有——你不愿去描述的血腥场景,你不敢相信会是五条悟做的,他会剥夺人的性命却从不虐杀,但你很快又发现,那些死去的人或许并不完全死于疯子的狂暴,你认出那些死者都是最近作乱的反动者,他们是革新面对的最根深蒂固的阻碍,现在已经通通除去了。

也许这是一场顺势而为,欲盖弥彰的即兴表演,在看到五条悟之前你还这么想着。

直到你看到他。

一个老巫女手里摇着铃铛,地上躺着一个少女,模样竟然和你有七八分相似,你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思考误区。

——不是她像你。

这是抵死挣扎的御三家最后的大招,不是什么聪明的招数,却相当的恶心人。

少女莲睁开了眼睛,她有一双很漂亮的,宛如大海的眼睛,这是她和你不一样的地方。

她从地上站起来,苍白的皮肤上还有一些可怖的青色尸斑,无神的双眼逐渐聚焦,把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男人身上。

这是傀儡术——你几乎瞬间看破了这个不算阴谋的阴谋,比降灵术更阴毒的术,直接操控人的尸体。都是从地狱里出来的魔鬼,迷惑人心的幻影。或许这些尸体还残留着亡者生前的本能,但影响微乎其微,会沦为被操纵的傀儡。

五条大人有六眼,他会比你更快意识到这件事。

但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一步步的朝他走去。

蹒跚学步,跌跌撞撞的,她越走越快,像只小鸟一样投进了他怀里。

“悟!”她轻快地叫,像一只新生的小麻雀,只会单单重复着相同的字眼,“悟!”

她叫一声他就应一声,不管多久都没有露出一点不耐烦,是你从来没见过的五条悟,你见过的那个立于巅峰的男人总是不惮于声色展露脾气,哪怕会议时间稍稍超时一两分钟都会直接掀桌走人。

莲终于叫腻了,睁着眼睛很新奇地看着他,“是我在做梦吗?悟,感觉你老了好多呢。”

“在嫌弃我吗?”他很孩子气地生起气来,似乎想伸手捏一捏她的脸蛋,最后又只是摸了一下,“我可是高专公认最帅老师gtg啊!”

“可高专只有你一个男老师。”

她认真地说。

你差点在这种情况下笑出声。

“所以操心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嘛,”五条悟的声音轻下来,像一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大猫咪,小心翼翼撒娇,“老婆又不在身边,人家也很累的。”

“那要跟我走吗?”

你终于无法再维持沉默:“不可以!”

“五条大人,请您迅速清醒过来!”你大声喊,“莲小姐已经死去了——她早就不是——”

喉咙几乎力量强行扼住,你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差点死掉,泪眼朦胧里,你看见了他恐怖的眼神,盯着你的视线,如同看着死物。

你终于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那么恐惧五条悟。

“好讨厌,”他很快又回过头去,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小声嘟囔抱怨,“总是有这么多人要打扰我们。”

“悟太凶了。”

“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嘛。”他蹭了蹭她的脸,哄小孩子似的,“呼噜呼噜毛,亲亲哦~”

他毫不在意她脸上那些淡色的、象征着死亡的青影。

她动作僵硬地把手指扣进了他的手掌心里。你感觉压住你的咒力松掉了,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你的手撑在地面垂着头大口大口呼吸着,差点死亡的后怕感让眼泪都流在了地上。

再说下去你会死的,你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的意识到,你会被他杀死,也许就像解决掉一只不足为人道的扰人苍蝇那样,不会在他的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你应该离开,可是看见他深爱的恋人抱住了他,手绕在他背后,手中紧握着一柄尖锐的匕首,刀尖朝他高高举起。

“悟大人。”你含着眼泪,“悟大人……您不可以……我,我们咒术界不能失去——”

“可以的。”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