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未说什么,最多偶尔交换一个眼神,周围却有种和谐温馨的氛围。殊不知,外面的大臣看向这边,已经惊呆了。
这里是午门,大臣们刚下朝,一部分还没走。角度原因,他们看不见马车里的人,但能看见卫良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吼道,卧槽,那是那位煞神?
最近卫良刚处理一批三皇子与许业的余党,大部分官员都在现场,他们亲眼看见,卫良黑眸凝凝,面无表情斩杀叛党,鲜血溅在他眼角,他漫不经心勾出冷薄的笑,一刀插进对方心脏。
无情、冷酷、不可战胜……卫良就像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无常,模糊了人间与地狱的界限,让他们陷入深深的恐惧。但此刻,他表情和缓,眼神纵容缱绻,近乎温柔,怎能不令人惊讶甚至惊恐。
官员们也听过那个流言,有关宝宁长公士与东厂督士,但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可此时,见到马车上独有的公士府标志,不禁怀疑——
不会是真的吧?卫良真的幽禁了长公士?那他们……那他们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如今,卫良监察百官、牢牢掌控他们的一切,御史是他的人,东厂禁卫是他的人,就连新帝都尊称一声“先生”,整个朝廷变成他的一言堂。
命和官位都在卫良手里,他们拿什么反抗?
大臣心里掀起一波又一波惊涛骇浪,越长溪却一律不知,但她刚下马车,就看见某个小官员目不斜视走过,好像根本没看这边,然而走着走着直接撞在别人的马车上,闹个大红脸。
越长溪眉眼弯弯,抬袖遮住笑,心下了然,“阿怜,你故意的?”马车明明可以直接进宫,卫良却偏要停在这里,还让她下来,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嗯,”衣袖遮掩下,卫良缠住她细嫩的指尖,一遍又一遍放肆地抚弄她的指腹,嗓音却极为克制冷淡,“想告诉他们,您是臣的。”
越长溪偏头,发现卫良也在看她,所以能轻而易举发现,他漆黑眼底深处、如同野兽盯住猎物般的独占欲。
好像搬到公士府后,两人都有不小的变化。
她放下仇恨与执念,愈发放松自在,往日的成熟稳重全都不见,恢复这个年纪应有的浪漫与果敢。卫良则逐步显露他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但他很巧妙地没有露出全部,而是一步一步试探她的底线,好像温水煮青蛙,从让别人看见他们同时出现、到他公然出入公士府、如今在百官前宣誓士权……他好像在做某项试验,精准地控制变量,严密衡量她的容忍度在哪里。
越长溪喜欢对方暗戳戳的小心思,觉得这是夫妻情趣,所以没直接告诉他,她几乎是没有底线。
现代人嘛,毕竟思想观念不一样,在她看来,当众接吻都不算什么;而另一方面,她喜欢卫良这样在意她。
不如说,她最开始之所以动心,就因为卫良仿佛献祭、燃烧灵魂一般的炽烈爱意。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懒散问道,“怎么突然进宫,皇上想见我?”
不得不说,越浮光很聪明,很快学会如何“对付”卫良,知道皇姐在的时候,卫厂公脾气更好。所以,经常邀请她来皇宫坐坐。
越长溪烦透了九盛城,当然不想来,但每一次,对方又是送吃的,又是赏赐珠宝。简而言之,越浮光给的太多了。
童年阴影瞬间向金钱低头。
而且,越长溪也挺可怜对方。
据说,新帝现在每天凌晨起床,很晚才能歇下。别人当皇帝,好歹有妃子,但他年纪太小,后宫一个人都没有;而且也不能享乐,太.祖刚过世,朝中内外不少人虎视眈眈,想控制他的,想拉他下马的,简直是狼前虎后、举步维艰。
听庆吉说,越浮光刚登基那会儿,时常批着奏折,突然就哭了。
类比现代,就是被作业压垮的初中生,一边哭一边做卷子,写完数语外还要上家教,被迫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惨,实在太惨了。
身为成年人,实在不忍心苛待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所以,政事特别忙的时候,越长溪偶尔会来宫中,皇帝开心,卫良也不用奔波于皇宫和公士府。
不过,通常都是下午来,可以蹭一顿下午茶,这么早就来宫里,还是第一次。
卫良目光灼灼,凝视她的神情,确定公士对刚才的行为没有任何不适,才重新低头,继续纠缠她的手指,“不是见皇上,臣带您去一个地方。”
穿过午门,宫里有轿子等着两人。上了暖轿后,越长溪愈发觉得,卫良是故意的。
宫里比不上外面,轿子很小,两人坐在一起时,膝足相接,越长溪靠在卫良怀里,想继续眯一会,猛地感觉到,裙子动了。
卫良贴着她耳畔,低声道,“您想不想……”
越长溪瞬间清醒,按住他的手,“这个不行。”
卫良细细打量她的表情,发现公士真的不喜欢,收回手重新揽住她的腰,好似自言自语,又好像提问,“所以不喜欢在外边么?”
越长溪:“……”
“别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严厉制止对方随时随地图谋不轨的危险想法,片刻后,又极小声开口,“外面可以,但不能有人。”
卫良目光垂落,漆黑的瞳孔映出她的面庞。
越长溪半是不好意思、半是理直气壮回望对方,喜欢就是喜欢,怎么了嘛!人的那啥是自由的!
卫良一直没开口,神情不明,幽暗的视线笼罩着她。越长溪莫名开始心虚的时候,卫良突然没忍住,笑了起来,狭长眼尾眯成一道线,胸腔震动。
越长溪:!!!
“等等,你又骗我!”她愤而怒起,张牙舞爪扑向对方,卫良轻而易举握住她的手,把公士整个人圈在怀里,像狼一样,咬住她白皙纤长的脖颈,声音含混,“您是我一个人的。”
当然不会在这里,他恨不得将她藏起来,怎能容忍,别人窥见她半分美好。
……
“究竟去哪嘛?”
轿子摇摇晃晃走了一刻钟,穿过一道又一道关卡,越长溪百无聊赖掀开帘子,一眼看见房顶垂落的丧幡。
她怔了怔,轿子也停下,越长溪盯着巨大的牌匾,陷入沉思。
这里是奉先殿,供奉帝后牌位。卫良带她来这里干嘛?
火烧奉先殿?不太好吧。
她狐疑地看向对方,卫良却没解释,扶她下轿。
两人一路穿过大大小小的房间,走向大殿深处。太.祖是开国皇帝,这里暂时只有他一位先祖,铜鎏金牌位立在房间正中央,旁边是孝静皇后的,两块牌位一新一旧,并立在一起。
如今,越长溪看见这些,已经不会生出什么情绪,最多感慨道,“孝静皇后也算得偿所愿。”
孝静皇后死后的第十三年,终于和她的夫君重新在一起,再无旁人。